第21章 贾代善
白若雪在此时显得言辞无措，她带着红裳下到地窖整理物品。在完成了一轮搬运之后，她内心的挣扎愈发明显，最终她选择避免直接面对慕容辰，而是转向林逸轩求助。
“林逸轩，我恳请你与慕容辰沟通一下……我并非无原则地行善，但眼前这些老少无助，又身处食物匮乏的困境，若我们断了她们的口粮，她们将如何生存下去？我认为此举并不符合道义。”
林逸轩听后，微微一笑，随后他沉稳地问道：“慕容辰是命令你搬空所有物品吗？”
白若雪点头，确认道：“是的，大致如此。”
“那他是否全程监督你的行动？若你不慎遗漏了某些物品，他是否有所指示或警告？”林逸轩继续询问。
白若雪脑子飞快地转着，蓦地灵光一闪，激动地脸都红了：“啊，林呆子，你是说……”
林逸轩说：“我什么都没说。”
白若雪使劲点头：“我懂我懂。”
她兴冲冲转身想走。
林逸轩再度叫住白若雪，语气坚定且慎重：“白若雪，香菱的叔伯当前虽暂无大碍，然世事难料，若真有不幸发生，她们将面临断粮之虞，届时生存将岌岌可危。仅凭现有的些许口粮，她们又能支撑多久？我认为，阿辰的话，你应一并送去，或许能带来一线生机。”
白若雪闻言，稍显愣神。
林逸轩随后转身离去，慕容辰则悠闲地坐在门外的树下，似乎对林逸轩的行为有些不解，他轻声道：“我有一事不明。”
林逸轩停下脚步，回应道：“请说。”
慕容辰直视他，语气中带着几分戏谑：“你为何总是如此心软？须知心软之人，易遭不测，我并非无的放矢，望你慎重。”
林逸轩淡然回应：“心软，或许在某些人看来是一种弱点，但我认为，它也是一种福分。世间少有人天生便具备菩萨心肠，多数人在困境之中，只会想到自保。然而，只有那些曾经被人善待，感受过爱与温暖的人，才能在面对困境时，依然保持一颗柔软的心。”
慕容辰慢慢坐起来。
他觉得自己最近也有点心软。
……
他们最终离开了那个荒芜的村落。
白若雪频频回首，目送着香菱倚靠在半坍塌的墙壁旁，身影逐渐缩小。在此之前，她将一小半口袋的米藏匿于橱柜之下，并悄悄踢入了一些萝卜和土豆。在与香菱秘密交谈之际，香菱的眼眶瞬间湿润，她低头轻拭泪水，轻声表达感激：“谢谢你。”
白若雪观察到香菱颈部几道尚未完全愈合的半结痂血痕，内心深感愧疚。此刻，她忽然想起林逸轩的忠告，意识到仅仅提供食物是短暂的救济，真正的解决之道在于使人学会自立。于是，她忍不住向香菱传达了深刻的思考，强调逃避灾难只会让人永远恐惧灾难，唯有勇敢面对、与灾难共存，才能逐步强大。她进一步阐述了自我求生的重要性，并总结了实现这一目标的三个关键步骤。
也不知道香菱听进去没有。
……
在荒芜的村落之外，展现出一片无垠的戈壁，偶尔可见的沙山在缺乏参照物与方向指引的情况下，我们仅能依赖天空中悬挂的太阳来辨别方向。
经过长时间的跋涉，白若雪凝视着前方逐渐西沉的太阳，其色泽已转为暗红，光泽渐失，几乎以肉眼可察的速度缓缓下沉。四周寂静无声，唯有我们的脚步声和沙子被风吹过的细微声响，如有人不断清扫，此起彼伏。
在这沉寂的氛围中，白若雪不禁失声低语：“还未曾抵达吗？那座传说中的大观园究竟在何方？此刻，太阳即将西沉。”
慕容辰稍显烦躁地回应：“并未见到！这一路上，我们连一棵树都未曾发现，是否贾雨村等人误导了我们？”
林逸轩则冷静地分析：“此事倒不宜归咎于他们，大观园本就稀少，加之在这荒野之中缺乏参照物，我们难以保持直线前行，稍有疏忽，错过亦是常理。”
白若雪心中涌起一丝不安，对于未知的势力，她或许还能应对，然而对于这片未知的荒漠，她只能依靠自己的想象来填补，而这种想象，只会加剧她的恐惧与惊慌。
随着夜幕的降临，环境逐渐变得昏暗。
在这深沉的夜色中，白若雪内心感到了些许不安，她转向慕容辰，询问道：“阿辰，我们是否应该准备好武器以防万一？”
慕容辰微微颔首，以沉稳的语调回应：“持有武器总是比两手空空要好。”
红裳，平日里以她的袖子和飘带作为战斗工具，此刻手中也多了一把红缨枪。白若雪目睹此景，心中不免有些羡慕。她意识到飞镖和箭矢的供应有限，因此并不是最实用的选择。而她所持的双短剑亦有其局限性。白若雪对慕容辰所持的刀颇有好感，心中盘算着，待到达市集时，定要设法获取一把。
突然，林逸轩停下了脚步。
白若雪心中一紧，几乎要摆出战斗姿态，她紧张地询问：“发生了什么？”
林逸轩指向前方，只见远处有一团模糊的暖红色光芒，由于距离较远，难以看清其全貌，只觉其形状颇似灯笼。
白若雪低声自语：“看起来像个灯笼。”
白若雪突然忆起幼年时听过的关于蛇妖的古老传说。据闻，当夜幕完全降临，天空会出现两盏殷红如血的灯笼，以及一条延伸的长梯，人们普遍相信那是通往仙境的天梯，若顺着它攀爬，便能超凡入圣。然而，事实上，那灯笼实为蛇妖的双眼，而长梯则是其伸出的细长蛇信，所谓攀梯者，不过是被蛇妖所吞噬的牺牲品。
白若雪在意识到这一点后，不禁咽下了一口紧张的唾沫，并谨慎地提醒身旁的林逸轩：“林逸轩，我观察那发光之物，似乎更像是某种生物的口部，我们是否应当减缓步伐，以策安全？”
然而，林逸轩却不为所动，反而加快了行进的步伐，并坚定地反驳道：“我生平从未见过能发光的嘴巴，依我看，那只是我们过度想象的产物。我们应当保持冷静，继续前行。”
……
终于走近了。
白若雪目光锐利，清晰地辨识出那是一棵树，树枝上悬挂着灯笼。
树下伫立着一位老乞丐，他衣着破旧，腰间系着一只小黑狗的绳索，左手提着一个箱子。当林逸轩走近时，老乞丐右手一挥，撒出一把食物，那只黑狗随即跃起在半空中捕捉食物，但牵绳始终牢牢地系在腰带上。
老乞丐向林逸轩咧开嘴角，露出一丝笑意，问道：“你们也错过了时间，是否打算在此处过夜？”
林逸轩回应道：“正是。”
“请问小兄弟尊姓大名？”
虽然这位老乞丐全身破旧，深夜却镇定地站在孤树下，毫无惧色，林逸轩觉得他并非寻常之辈，因此也回答得十分客气：“在下林逸轩。”
“哦，在下贾代善。”
林逸轩低头审视地面，心中略感惊异：如今连贾代善这样的名字都出现了，这个被称为“红楼”的地方再奇异也不足为奇了。他回想起刚刚贾代善撒食的情景，按理说，地面上应当留下一些食物残渣，然而此刻却一片干净。
令人惊讶的是，此处并无他物，而那只小黑狗在饱食之后，眼皮微垂，蹲坐在贾代善脚边，宛如入定般一动不动。贾代善顺着其目光望去，言语间流露出几分自得之情：“我这黑狗，绝非寻常之物……诸位深夜赶路，竟未携带黑狗以辟邪？”
林逸轩回应道：“行程匆忙，未曾留意此事。”
贾代善显得颇为理解：“见诸位身怀武艺，想必是看不上这些。”
林逸轩略感困扰，因他深知“财不露白”的道理，然而他们一行人的出众外貌与华丽服饰，难免引人瞩目，恐招是非。
白若雪压低声音，轻声提醒：“林兄，你如此直言，恐令气氛尴尬。”
林逸轩会意，遂往旁侧移动，慕容辰则向白若雪点头示意。
白若雪怀揣着展示自我的意愿，以亲切的笑容向贾代善致意：“贾叔叔，您好。”
贾代善被这一声“叔”所打动，满脸笑意地回应：“原来是这位小姑娘。”
白若雪进一步自我介绍道：“请叫我小雪儿吧。叔叔您真是勇敢，我从未踏足过夜店，我哥哥总是告诫我夜店充满了未知与危险。”
她轻轻用手肘碰了碰林逸轩，林逸轩稍显尴尬地咳了两声，轻声提醒她：“别太夸张了。”
目睹白若雪纯真无邪的笑容，贾代善的语调中流露出几分关爱：“你哥哥的话并非全无道理，大观园夜店确实相对繁杂，各类人群都有可能出现。但只要我们遵守规矩，保持警觉，便无需过分担忧。”
白若雪瞪大了眼睛，略显惊讶：“这样也可以吗？如果真的发生问题，我们该如何应对？”
她转而朝向林逸轩，略带责备地喊道：“林逸轩，你为何不早点告诉我这些？你明明知道我的胆子并不大！”
林逸轩无奈地将手指放在耳边以示屏蔽，而慕容辰则在他另一侧耳旁低声感慨：“看来要应对这位老人家，还得依靠这位小姑娘的智慧啊。”
贾代善安抚白若雪道：“别担心，传言往往夸大其词。只要我们保持警惕，遵守规则，自然能够安然无恙。毕竟，能够选择入住夜店的，都是有一定能力和经验的。”
白若雪以审视的目光注视着贾代善，她语气中带着几分俏皮：“善叔叔，您的话语中似乎隐含着对自己的赞誉。我们这几人，唯有集众人之胆，才敢在夜色中行走，且心怀忐忑。而您，仅凭腰间一犬，便敢独自驻守此地，恍若沐浴阳光般泰然自若。善叔叔，您定有过人之处吧？”
贾代善闻言，笑容满面，却不忘谦和之道，他摆手谦虚道：“过誉了，过誉了……”随后他提起手中的箱子，补充说：“我不过是市集上的说书人罢了，若得空闲，我或会在此地开场，诸位若有空闲，不妨前来捧场。”
话音未落，树上那温暖的光芒开始沿着枝桠缓缓下滑。白若雪正欲出声，贾代善已率先察觉：“是时候收取树上的光芒了，我们只需跟随即可。”
那暖黄的光芒如同涓涓细流，汇聚于树底，随后蜿蜒向远方延伸，宛如一条指引的光蛇。白若雪故作疑惑：“这是何物？哎呀，我曾听人提及，却又忘记了，我这记性……”
她攥拳往自己脑袋上磕了一下。
贾代善沉稳地回应道：“夜色深沉，旅馆之中的人们皆因畏惧而不敢轻易外出，皆以流光为指引。然而，此物颇为机械，始终沿着固定的线路行进，不晓得等待他人。也难怪人们常说，流光易逝，稍纵即逝。我们必须尽快跟上它的步伐。”随后，他大步流星地向前行进，林逸轩等人则在后方稳步跟随。
白若雪低声对林逸轩道：“林兄，我觉得这位贾代善并未完全坦诚，他自称贾代善，我猜测他或许知晓一些内情。他自诩为说书人，但我对此持怀疑态度。”
林逸轩平静地回答：“他今晚即将开场讲述，届时我们自可观察他的表现，以验证他的真实身份和所说之事的真伪。”
……
经过约一刻钟的行走，当流光逐渐渗透进地下时，五人一狗均驻足等待。随后，地面上升起了一个一米见方的盖子，探出脑袋的人发出了一声“呦”的惊叹：“今日人数众多……请随我来。”
在几分钟的等待后，位于西首边几十米处的一处地盖被开启，那人挥手示意：“这边，这边，请进来。”
林逸轩低声提醒红裳：“请戴上面纱。”
红裳感到困惑：“为何？是因为我长得美丽吗？”
林逸轩压低声音回答：“你是红楼的人，难免有人认识你。”
红裳认同地点了点头，顺从地戴上了面纱。
随后，那人引导他们穿过地道，推开一扇小门进入大堂。大堂的规模虽不算庞大，但灯光昏暗，其构造与福建的客家土楼相似，显得简陋且陈旧。其直径大约四五十米，下挖深度相当于两层楼的高度。周围呈圆环形，客房密集，大约有小几十间。圆环的中间部分是饭厅兼活动场所，有几桌人正在用餐，桌边还有几只黑狗游荡。
在一处静谧的角落，顶部悬挂着一块灯牌，其上“欢迎光临”四字以透明材质制成，暖红色的光芒缓缓流淌。正如贾代善所言，流光虽被描绘为机械重复，然而其在装点环境、引导路径及照明等方面确实发挥着独特作用。
柜台内端坐一位中年女士，其眉宇间透露出一种平淡如白纸的气质。她递过一块硬纸板，并郑重告知：“请在十一点之后熄灯，并确保不在公共区域走动，任何意外发生，责任需自行承担。一楼的设施包括洗浴和卫生间。这张清单列出了我们感兴趣的交换物品，请您过目。”
林逸轩审视清单后，结合车上物资的实际情况，慎重地勾选了几项。女士对此表示满意，并表示：“所选物品足以满足住宿需求，具体交换细节可在退房时结算。”
林逸轩选择了二楼的大房间，鉴于客栈内存在一种难以言明的氛围，他认为共同居住将更为安全。若床位不足，可考虑使用地铺作为替代。毕竟，此次行程并无娇生惯养之人，野外生存已是常态。
在妥善安置行李之后，一行人下楼用餐，点了几碗阳春面。
等待面条上桌之际，观察到周边有人逐桌进行商业活动：有人递上本子请求讲述故事，有人现场测量尺寸以定制衣物，还有人在兜售黑狗。
面条上桌后，红裳轻轻撩起面纱，仅露出一张嘴，优雅地用筷子挑起面条，进食过程毫无阻碍。
正当林逸轩觉得此情此景颇为有趣时，前台女性尖锐的声音突然响起：“又没多少客人，还谈什么书！”回首望去，贾代善手拎箱子，正向那女性试图沟通解释。
女性显然不耐：“对你们这类人，我们已经提供了特别优惠，能让你们免费住宿已是不错。如今世道艰难，我们怎会再额外花费请你表演？总之，我们不会邀请你。你若有兴趣，可以自行逐桌询问，若客人愿意掏钱欣赏你的表演，那是他们自己的决定。”
林逸轩心生疑虑：“‘这类人’具体指哪一类人？为何他们能享有特殊待遇，并且无需支付任何费用？”
他目光转向慕容辰，这已是他遇事商议的习惯，第一个寻求意见的人总是他。慕容辰亦回望林逸轩，沉声道：“或许，我们可以邀请其中一人来详细解释？”
红裳则持不同意见，她认为此举过于奢侈：“我们虽物资充裕，但亦需节俭使用，毕竟前路漫长。”
白若雪对此持反对态度，她转向贾代善，声音中带着一丝娇嗔：“善叔叔，请您过来这边。”
贾代善闻言，眼中闪过一丝亮光，随即带着箱子和狗走了过来。
他首先递上了册子，邀请挑选故事。翻开册子，其封面即显现《红楼梦》，首个条目即为《大观园》。
林逸轩对此提问：“请问此《大观园》是现实中此处，还是书中的虚构之境？”
贾代善以深沉的口吻回应：“闻说红楼世界多，一污一净是真么？若云理想真假乎？园里悲声又为何？”
林逸轩随即决定：“那就请讲述这个故事吧。”
贾代善自信满满地表示：“若要听书，找我便是。虽我今日已非昔日之我，但我家族昔日之辉煌，绝非空谈。我家先祖，曾侍奉太祖皇帝，荣耀非凡……”
贾代善将箱子置于地面，取出类似幕布之物，支撑于箱子后方，随后坐于其上。
他挥手示意，林逸轩便见一簇簇幽绿色的微光，如针尖般大小，缓缓飘入幕后，而幕布后则闪烁着莹润的光芒，宛如飘摇的鬼火。
林逸轩心跳加速，紧盯着贾代善与幕布，只见贾代善开始讲述，其声音中既包含浑厚又透露着沧桑，而幕布之上亦随之呈现出人影，如同小人书般生动。
贾代善的声音如古老的河流，深沉而悠长，随着他的叙述，幕布上的光影变幻，仿佛真的将林逸轩带入了那个繁华而又悲凉的大观园。
“话说这大观园，本是荣国公的别院，占地极广，园内有亭台楼阁，假山流水，奇花异草，应有尽有。而这园子最为人所知的，便是其中的十二金钗，她们个个才华横溢，美丽动人，却各自命运多舛。”
随着贾代善的讲述，幕布上逐渐显现出大观园的景象。只见园中亭台楼阁错落有致，假山流水相映成趣，一群衣着华贵的少女在花间嬉戏，欢声笑语不断。林逸轩仿佛能闻到那淡淡的花香，听到那清脆的笑声。
“这十二金钗中，有林黛玉的才情出众，有薛宝钗的贤淑端庄，有史湘云的豪爽大方，有王熙凤的精明能干……她们各自有着不同的性格和命运，却都在这座大观园中留下了自己的故事。”
幕布上的光影随着贾代善的讲述不断变化，时而出现少女们吟诗作对的场景，时而出现她们欢笑嬉戏的画面。林逸轩看得入神，仿佛自己也成为了这大观园中的一员。
慕容辰贴近林逸轩耳畔，谨慎地传达道：“我提议让若雪增添几道菜肴，并备上酒水，以便稍后通过酒意诱导贾代善吐露心声？”
林逸轩听后，沉稳地颔首以示认同。
随后，慕容辰向白若雪示意，待她靠近后，正欲低声交代，然而他的目光不经意间捕捉到贾代善脚下的黑狗，那只黑狗不知何时已睁开了眼睛，正凝视着红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