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咸鱼
这时候，轻语端着米饭回来。
还没进门，也不知道该不该进门。
为什么主子和小主子哭着抱到了一块儿？
我真的只是离开了一会儿，而不是离开了一年？
轻语好他妈疑惑。
连那只猫都感觉到气氛不对。
四条腿直跑，一直到商糯糯脚边，才收住，拿圆脑袋轻轻蹭。
试图安慰小主人。
那一天，不对，应该说，那十天，杨家的气氛都很诡异。
不肯离去的家仆，给杨老爹风风光光办了丧礼。
一直等到过头七，才抹泪离去。
阁楼里，商糯糯真像是死了亲爹。
整整十天，她状若疯癫。
有时乖乖坐着，有时猛摔东西。
有时对穆八骏破口大骂，有时也拳打脚踢。
清醒的时候还吃点东西，疯起来可能连着几日水米不进。
这十日，轻语和小猫守在闺阁门口。
看整个杨家，处处挂着素白。
看阁楼里，满地狼藉。
一人一猫觉得凄凉极了。
今日商糯糯醒来，仍然神志不清。
时而说自己是杨翠花，时而又记起自己另有爸妈。
记得最多次的，是那局没打完的王者。
“我恨你我恨你，我恨死你了！”商糯糯捂着耳朵，一遍遍对穆八骏说恨。
“为什么她死了要我来报恩？为什么？你告诉我为什么！”她说着说着，又疯起来，手脚直往穆八骏身上打。
穆八骏忙将人抱进怀里，一遍遍安抚。
前些天他还站着不动给她出气。
后来发现她气是一点儿没出，手脚还都被打破出血。
这才省悟。
他不该纵容她如此伤自己身子。
安抚许久，小女子终于不哭不闹了。
只嘤嘤低叫。
叫得他心乱如麻，又是好一顿苦涩。
等到她叫累了，他抱着瘦得不成人形的小人儿，低首亲了亲她额头。
“饿不饿？”穆八骏不知道要讲什么，只是随口一问。
前些天，他都是把食物硬给她喂进去。
也有趁她不闹时候，哄着骗着让她吃一点。
今日他自己也是饿到现在没进食，才想起来这一问。
商糯糯浑浑噩噩的魂魄，终于在听见这一句后，神色有了片刻的清明。
她其实不知道这些天发生了什么。
她只知道，自己在听完真相后，意识不肯接受现实，就主动把现实关在了门外。
这些天的行为，与其说是疯了，不如说是受刺激后，自行启动的应激机制。
每道上了锁的门，都会有一把配对的钥匙。
她那逃避现实的意识门，在听到穆八骏这一问后，终于被打开。
商糯糯想起来，曾经有人这么问过她，那是一个长得很沧桑的人。
她抬眼，看向眼前人。
男子眼底乌青，眼里布满血丝。
胡子乱如稻草，衣襟上泪痕斑驳，袖口破烂。
是这个人？
无论看多少遍，商糯糯都没办法，把眼前男子，和记忆里那个，拿自己当闺女宠的大叔，重叠到一起。
“小端午是不是饿了？”穆八骏已经习惯等不到怀中人回答。
他自问自答：“小端午一定是饿了，轻语——”
轻语在门外应了声。
然后猫也叫了一声。
商糯糯听到了。
她想起来，自己好像还养了一只猫。
这猫长什么样不记得了。
但，是那个男人替她抓回来的。
那个男人？
她不是失忆，只是应激反应。
所以很快想起了一切。
商糯糯眼神有些黯淡。
“穆八骏。”她罕见喊了男人全名。
“在。”穆八骏声音哑得骇人。
下意识回答，片刻，他低头，难以置信看向怀中小人儿。
“在，我在，端午别怕。”穆八骏说不出自己这刻是什么心情。
高兴？
惊喜？
大概都不是，也大概都是。
反正他脑子大半部分都是空白。
只重复低喃：“我在，我永远都在……”
“我是不是。”商糯糯嗓子也哑。
她说话难受，像声带被狗啃过。
穆八骏抱着人，冲出门去找水。
阁楼里东西本就不多。
商糯糯每天还要摔。
早没什么全乎物件。
没等到主子吩咐的轻语，还跟小猫守在门口。
门猝不及防被人破开。
他没躲得及，直接被撞到护栏上。
亏得身强体壮，没什么大碍。
小猫一直蹲在他肩头，见势不妙，溜得贼快。
“喵（猫生不易啊）！”小猫感慨。
穆八骏抱着人，脚步凌乱，背影仓惶。
这座两进两出的小宅，现在一个下人都没。
他们这些天的吃食用水，都是轻语想法子找来。
穆八骏努力辨别厨房方向。
走错几间屋后，找到半壶凉水。
万幸，还算干净。
他给怀中人缓缓喂进去，见她好受些就要急着开口，穆八骏把人拦住，又多喂了几口。
“嗓子还疼吗？”
商糯糯咳嗽两声，比先前要好许多。
他这才让她说话。
商糯糯问他：“穆八骏，我是不是永远都回不去了？”
穆八骏这些天也没好好歇息过。
抱着人走了这么大圈，有些目眩。
他还是不肯放下怀中人。
单手抱着，另只手扶墙，慢慢在墙角坐下去。
坐下后，又给她调了调坐姿，让她尽量不难受。
这间屋子，之前应是拿来待客。
有扇小窗，这时候，窗外有风徐徐吹来。
把他额前发丝吹起。
叫他看起来不仅落魄，还萧瑟。
“我不知道。”穆八骏在风里听到自己声音，是这么回答她。
想了想，他又道：“我给你讲一个故事吧。”
商糯糯不想听故事。
但是她这会儿，更不想听到，有人肯定跟自己说，说回不去的话。
两害取其轻。
她轻轻点头。
“这个故事是真实发生的，不在此方天地，在另一处，我也说不上来的地方。”穆八骏觉得自己讲故事水平实在太烂。
才开个头，就有点儿讲不下去了。
还好商糯糯来了兴致，接话问他：“真实发生？不在此方天地？什么意思？”
穆八骏想了想，努力解释：“就像你来的那个世界，和这个不一样，这就两方天地了，两方天地外，还有更多的天地。”
商糯糯懂了，又问：“你说这个故事，发生在你也说不上来？既然你说不上来，那你又是怎么知道这个故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