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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1章 奶东村里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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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哥哥的婚事尘埃落地,一家人的心也稳稳落地了。

    余文化和周旦开车五六个小时,带着父母儿女回到了北京城的家,奶东村的11排1号的二楼。

    奶东村位于北京的55环,入则繁华,出则荒芜。

    经纬线的设计,横着20排,竖着20号,每栋楼都是标准的4层,偶尔有一两户的钉子户,没有统一修盖。

    400多层,十几万人。

    这里很有生活。

    住着两大类人。

    一类是附近写字楼来广营周边的职业白领,一类是服务这些白领衣食住行的各种商户。

    洗车的,修车的;卖菜的,卖药的;早餐的,晚饭的;洗脸的,按摩的;洗脚的,洗头的;拉人的,拉货的;搬家的,搬人的……

    因为距离上班地铁口14号线终点站最近,房租也比小区便宜,生活物价对比望京便宜了十分之九。

    所以住的人格外多。

    单间2000左右,双人间4000左右,三人间6000左右。

    有合租的,有拼床的,有宿舍的,有集体的。

    附近很多工地在建设,也有很多民工来住这里六人间或者八人间的宿舍。

    有良心的老板安排工人住在奶东,环境好,生活便利。

    没良心的老板安排工作住在距离奶东800米的贫民窟,金徽公寓。

    距离那么近,却是两个天地。

    奶东村有欢声笑语,有嘻嘻打闹,有老人孩子,有买有卖,有广场舞队,有停车广场,有公共厕所,有吹拉弹唱,有运动公园,有鲜花微笑……

    金徽公寓,只有男人!

    一身力气的男人,一身汗臭的男人,一身褴褛的男人,一头安全帽的男人,一张苍老面孔的男人,一双黝黑大手的男人,一天到晚劳作的男人……

    金徽公寓男人们没有笑容,永远一身疲惫。

    他们路过奶东村,在下午三点钟以后的菜市场,买点西红柿,或者黄瓜,或者西瓜,或者啤酒,或者白酒,或者一包花生米。

    余文化经常在跑步的时候,遇到他们拿着吃食路过奶东村,走在河边小路上,步行800米到自己住的地方。

    或者三三两两,或者踽踽独行,或者三五成群。

    有的扛着工地绳索,有的拿着手电,有的带着很大的透明又充满划痕的水杯,有的拿着各种工具。

    走到金徽公寓,门口300米的路,下雨后泥泞不堪,桥头位置永远停着几辆拉着大石子或者沙土的大卡车,里面一百米,北侧停止很多不舍得交停车费的车,有人在车里震动野合,有人在车里过夜住宿,有人在车里秘密约会。

    走到金徽公寓门口,破旧的不成样子,一共四层,每一层都住着很多人,楼梯间是散发各种味道的,内裤,鞋子,袜子,衣服,工装服,由于晒不到太阳,味道咸臭,第一次路过,会被熏到。

    厕所在长长的走廊中间的东侧,是大蹲坑,很臭,很黄,很浓味道。

    厕所对面就是洗澡的几个歪歪扭扭,偶尔热水偶尔凉水的洗衣房,也是澡堂。

    经常有出了一身汗的男人们,忍着味道,简单冲洗。

    更多的人,在这里,洗衣服,袜子,水比衣服还黄。

    几层都是如此,有空置的,也有荒废的。

    工头或者有点地位的,会有单间宿舍,里面往往有个帮忙洗衣服,或者简单煮面条,用电锅可以煮肉的一个女人。

    是不是妻子不知道,这个女人有的三五天变一个,有的三五个月变一个,有的三五年变一个。

    很神秘,也很诱人。

    这女人,往往不高不美不漂亮。

    皮肤黑,干活麻利,头发永远湿湿的。

    宿舍里面,更是杂乱,肮脏,啤酒瓶,烟头,缺了一只的袜子,破破烂烂的内裤,还有冬天进风的大门。

    工人们也是来来去去,走的又来新人,这个活干完了,就去下一个“金徽公寓”。

    他们背后都是一个又一个家,有妻子,有儿女,有期盼,有等待。

    大多数工人面积在20~60之间,也有很多不知道年岁,但头发花白,牙齿稀疏,走路颤巍的男人。

    他们干一样的活,但领到手的却比年轻点的少了很多。

    没办法,年纪大了,工厂进不去,企业都不要,有个活干就不错了。

    这样的老男人们,舍不得买啤酒,买西瓜,买花生,他们很少花钱,几乎都不花钱。

    只吃工地给的两顿饭,早饭工地不提供。他们饿着肚子从早晨五点干到中午,中间猛灌水,到了中午狼吞虎咽的吃盒饭,一个青菜,几个馒头,或者米饭咸菜。牙口不好,咬不动硬米饭和馒头,他们就泡在热水里,等馒头散开了,米饭变软了,吃着喝着,既是主食也是汤,就着咸菜,把自己灌饱,继续干活,到了晚上用同样的办法吃一顿,然后回宿舍就早早睡了。

    他们,工地的老男人们,北京生活里,没有女人,没有肉菜,没有水果,没有新衣,有的就是一年积攒下来的两三万元,可以给儿子还债,或者结婚欠下的,或者孩子们新房欠下的,或者读大学欠下的,这样的日子,很多人已经过了十多年,债务越来越多,钱越挣越少,年纪越来越大,力量越来越小,本该含饴弄孙,却依然债台高筑,匍匐前行。

    而奶东村有各种各样的女人。

    最多的是像周旦这样工作的白领,五险一金,周末双休,法定假期,一日八小时,朝九晚五,稳定,忙碌,收入有十几万的,有五六千的,不等。

    还有一批不干活,不上班,开店拉闲的女人们。

    楼下药店的老板娘,接送孩子上学放学,做饭一日三餐,不上班,不生产,东家长西家短,哪个对她不好了,哪个得罪她了,哪个很有背景了,哪个很有本领了,哪个很有能力了,哪个伤害她了,嘴里没有好人,都是别人的错,每个人都应该理所应当的对她好,对她老公好,对她孩子好。

    不顺心了就歇斯底里,咒骂考试三年考不过药师的笨蛋老公,羞辱,谩骂,疯狂,撒泼。

    辅导倒数第一的女儿一年级,吼叫声,从一楼到四楼,本来就笨的女儿,更是一窍不通,听了就忘,提笔就错。

    不笑一脸凶相,笑时贼眉鼠眼。

    身高一米四九,浑身黢黑,脸上抹三层“水泥粉”就像黑皮冬瓜长白毛,短发。

    她唯一的特长就是一周三次的10公里跑步,坚持了很多年,维持体重八十多斤,又瘦又柴,瘦骨嶙峋,这是她唯一的骄傲,也是最大的底气。

    爱生气,爱计较,势利眼,一身病。

    乳腺增生,卵巢囊肿,甲状腺肌瘤,

    都是小心眼得的病。

    口头语就是“俺从来不打听……我最不爱打听别人的事……”结果最爱打听。

    每天每个邻居,都能看到听到她的疯狂,她的愤怒,她的吼叫。

    还有最强势的女人宋姐,老家湖南,普通话不标准,有浓浓的口音,身材矮胖,屁股大,胸大,腰围大。

    老公是江苏人,原来在奶东没有翻新之前,是个批发市场,他们做点小生意,调味料,用狠劲,送礼,走路,啃下了几个星级酒店的后厨,拿下了大厨师,后面的生意也就稳定了。高高瘦瘦,斯斯文文,戴着眼镜,特别爱钓鱼。

    平时夫妻分居,强势宋姐带着柔弱儿子,生活在奶东15排的一楼。宋姐老公住在城里的仓库,偶尔见面,每天查岗。

    间隔10分钟,宋姐就要打微信视频电话给老公,查询每一个角落,厕所,卫生间,门后头,床底下,屋门外,仔细看每个死角,还要开着视频,半小时保持通话。

    让老公没有丝毫喘息空间。

    她跟“瘦黑柴”药店老板娘之前一起玩了五六年,后来闹别扭,各说各的不是,闹掰了。

    宋姐人称宋大嘴,宋广播,宋八卦,宋喇叭,逢人便说她和瘦黑柴的过往点点滴滴,他们的恩恩怨怨。

    “你是不知道,他们家卖的药材都是假药,死贵还没有效果,从网上买,从店里高价卖。别人生意越做越大,她家越做越小。本来不是他们的店,是大姑姐不干了,转让给了她和她的小儿麻痹的瘸腿老公。俩人做买卖一点不灵活,指责客户,批评患者,把人都赶跑了。人家大姑姐经营的时候,整个一楼二楼都租下来,一年能挣二三十万,他们现在顶多挣十万。你是不知道她那个儿子萎萎,跟他妈一个吊样,一点没有感恩之心。我开着家里的宝马,免费,义务接送他半年,全家没有一个感谢,都觉得理所应当。有几次稍微晚一点了,她的儿子立刻抱怨&39;干嘛呢,早点啊,耽误我上学你赔得起吗&39;把我气的半死,他上了车还摔摔打打,把车门猛的一关,气得我呀,浑身哆嗦。后来我也不再犯贱了,不接送他了,吃力不讨好,白惹一身骚。她开店得罪了房东,我带着东西,去跟房东说好话,才保下她的店。他儿子上学,房东不让他用租房合同,怕影响房东孙子读书,最后一个月的时间了,她急哭了,我让做房产十几年的林林爸爸,找了关系,解决了她儿子,女儿上学的问题。如今她还不理我了。两个孩子,学习特别笨拙,一个儿子,三年级了,还记不住一年级的英文单词,体质又差,又黑又柴,假装努力,啥也不会,打篮球一碰就流鼻血,踢足球,一撞就骨折。还让林林哥哥赔偿她所有的医药费,营养费,治疗费,一点好脸色不给林林爸爸和妈妈,全然忘了那时候跪着哭着求人家给她办事的时候了。用人的时候脸朝前,不用人脸朝后。势利眼,趋炎附势。”宋大嘴说的都是事实,毫不夸张。她几乎跟每个人都说一遍,刚认识的,不认识的,跟“黑瘦病柴”走的近一点的,几乎都知道他们的恩恩怨怨。

    他们还有共同的朋友,“小斜楞眼”,一只眼正常,一只眼永远的只能白着眼睛看人。

    “小斜楞眼”老公在济南上班,做美团哪个板块,她全职在家,带着一个丑瘦眼镜的儿子在北京读书,学习也很菜。

    “小斜楞眼”本来是宋姐的朋友,后来跟“黑瘦病柴”走的近了,几乎每天都带着新买的肉,菜,米油跟“黑瘦病柴”一家合伙吃饭。

    几个人都不上班,人闲是非生,每个都是是非人。

    “小斜楞眼”做饭很好吃,湖北厨娘,很擅长做饭。

    “小斜楞眼”成了传话筒,把宋姐怎么败坏“黑瘦病柴”的话一个字不落的传到耳朵里。

    “黑瘦病柴”气的浑身哆嗦,破口大骂,声高八度,把桌子用擀面杖拍的啪啪噼噼响。

    把“小斜楞眼”吓得不敢说话。

    都是事实,他们都又不敢对峙。

    “小斜楞眼睛”再把“黑瘦病柴”怎么骂宋大嘴的,说给宋大嘴吧。

    说是非者,就是是非人。

    现在几个人拉帮结派,宋大嘴和林林妈妈一队,“小斜楞眼”和“黑瘦病柴”一队。

    见面打招呼,点头微笑,维持表面的体面,背后天昏地黑,狗血喷头,唾沫横飞。

    品德好的林林妈妈,是里面最温和的女性。

    跟老公从学校走进婚姻,把老公从一个小小的链家房产销售员,变成了业务经营,销售经理,经常出国开会,德国,欧洲之类。

    老公,特别爱运动,身高175,每天跑步10公里。

    婚后生了2个儿子,爱笑开朗,情绪稳定,也非常擅长运动,学习成绩也是名列前茅。

    不管什么时候遇到林林妈妈,总是说话声音不大,温柔温和,笑意盈盈,从不发火,也不八卦,碰到需要帮助的人,也是经常出手。

    爱分享,爱微笑,能吃亏,不急躁,助夫成德。

    虽然在北京卖房子多年,挣了钱,却不在北京背负高额贷款。花30万买了一辆半马,花100万,在河南老家盖了2栋别墅,手头有存款,孩子有读书。

    孝顺老人,把家庭打理的和谐美貌。

    林林妈妈是周旦欣赏的人。

    周旦,一心工作,提升自己,考了会计证,律师证,导游证。

    平时有时间就带孩子看书,跑步,周末就带孩子出远门旅行。

    周旦跟谁都好,保持独立,保持自己,跟谁都是一样,平常心,不拉帮结派,与人为善。

    房东的儿媳妇,也是个热情的可怜人。

    身材微胖,性格开朗,待人亲切。

    老公是村里的电工,生了一儿一女后,出轨外遇,在外面又有了一个新家,生了一个私生儿子。

    不作不死,老公把自己电死了。

    本该不用动手的电路,非得逞强,电的气都没了。

    他死后,小三带着儿子来认祖归宗。

    “我只有这一个儿媳妇,只有这一个孙子,一个孙女,你从哪里来回哪里去,滚回我的家。”房东是个女性,非常有脾气,会抽烟,办事雷厉风行,从不拖泥带水。

    周旦非常欣赏这个老太太。

    而男房东,佝偻着背,爱养狗,六七十了,还热爱男女那点事,天天偷偷摸摸来楼下买伟哥,想让自己成为“伟大的哥哥”。

    四楼住着一个妈妈,到了奶奶的年纪了,小女儿刚刚读一年级。

    性格温和,一日三餐,带着大学毕业的大女儿,和文静有教养又美又会学习的小女儿,漂漂亮亮,勤勤恳恳,从不跟村里是非女人发生过多联系,不走太近,不一起吃饭,见面就打招呼。

    更多的时间就是照顾女儿,带着老公一起表演绘本故事。

    孩子就是最好的教育说明书,两个女儿都大方又得体,漂亮又淑女。

    不像“黑瘦病柴”的女儿,呆头呆脑,欺负弱小,遇事疯狂大声用命去苦,又黑又瘦像竹竿,没头没脑傻大姐,看人眼珠不转动,歪头歪脑。

    “黑瘦病柴”望子成龙,望女成凤,赶鸭子上架,自己不行,老公不行,她想让孩子行一次。

    逼得一家天天吵架。

    一家的灵气全部消失。

    奶东村还有更多女人,更多家庭,丰富,精彩,绝不雷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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