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二十八章 送不出去的三十二万

    14号，文章母亲，为即将抛头露面的订婚，作准备。

    通知了二叔，二婶，同族的另外一个原来是村长的二叔，还有村里的做兽医的一个二爷。

    二婶和母亲去做头发，做造型。

    二婶拉直了黑长发，母亲做了烫发。

    二叔的服装，西装和风衣。

    二婶是旗袍和风衣。

    母亲是皮鞋，条纹的白衬衣，和西装裤。

    文化是风衣和西服。

    文章是西装革履配合帽子，显得年轻，又显得有实力。

    父亲不出席，这种场合，需要派明亮会说话的明白人。

    像老实巴交的，其貌不扬的，在在幕后就行。

    等需要结婚出场的时候，再出现。

    周旦需要在家照顾孩子，别人弄不来，就没办法去了。

    其实周旦影响最好，最适合出场。

    当然最重要的是三十二万现金，已经准备好。

    文章父亲跑了四五趟才把三十二万凑齐。

    地方村镇，银行取款有限，需要好多次。

    每取一次，母亲就小心翼翼的关上门，一遍一遍的数着。

    白花花的，红彤彤的票子啊。

    “多不舍得啊，累死累活，省吃俭用，多少年，多少人，才凑了这么多。为了老大的幸福，都得拿出去了。钱没了，再挣。有人才有钱。老头子，终于等来这一天了。以后有钱了，你也给我取很多钱，让我每天查一遍，我喜欢钱，我爱钱，哪怕不花，放在这里，我心里就有盼头。上一次，这钱的一半，是二小结婚的时候。这一次，希望一切都顺利，再给咱们添个大胖孙子，花了钱，值了。”

    小心整理好，装在手提包，还不满呢。

    三十二万，沉的压手，可文章母亲一点不觉得累，反而很幸福。

    一家人收拾停当。

    只有周旦的顾虑一直未曾打消。

    “这不是往火坑里跳吗？人家都说了，不一定过成，过不成一分钱不退。就这还主动送。一家人都是糊涂蛋，从老到少。这事没有一个明白人，人家说的够透了，一家人就是蒙着头子，用针都扎不透。娘，我不是嫉妒，有一点觉得一家人被小媛耍的团团转。还没进门呢，一家人都使劲讨好。小媛想吃槐花，公公婆婆都跟着去了，家里扔下我和四岁的美美，几个月的老二。喝口水，我都找不到人。小媛想看黄河，到了地方，啥哥哥领着媳妇走了，把我一个人，和9斤重的儿子留在车里，谁也不问我一句。我不是在乎人家看不见我。我是看小媛心里没有人。一桩桩一件件，就这架势，结了婚，非得把公婆耍的团团转，他们脑子都太简单，根本看不透小媛，这个女孩不简单。一看就是搅家星。弄不好，我的小家也得弄散。要是化化被她搅乱了，我可不跟这一家糊涂蛋，纠缠了。”周旦顾虑重重的跟见多识广的母亲分析。

    “妮，化化不会。他有主见，你不看，这一个家，指望着你和文化呢。一开始，咱们找他家，就是图小孩，他是这个家的希望。轮财富，咱们属于下嫁，轮见识，咱们属于下嫁，轮工作性质，咱们是自己做买卖，他们是工人，咱们还是属于下嫁。轮精神，经营家庭，咱们属于上嫁。人家是个正常家庭，有争吵也是小打小闹，不像咱家你死我活。结了婚，你和文化在北京，他们在范县，各过各的。没啥纠缠的。她家这些年不容易，好不容易有个正常的媳妇，不得发疯了一样要娶回家，这是人家的心气。你可不能说啥，你的身份太尴尬。人家光觉得你不接纳人。恁爹也怕你受新嫂子欺负。跟我说，咱旦旦老实，没心眼，说话直。不如新嫂子会来事，把公婆哄开心。妮，你别多想。”岳母安慰道。

    “三十二万，可真不少啊。娘来，我这些年不工作，上班的时候也是三千两千的，靠我，得干二十年。人家说了，婚后不还帐，一堆债务还得落在他爸妈头上，哥哥是别指望，婚后媳妇迷，一分也拿不出，挣得也不多。公婆年纪大了，也挣不了多少了。最后还得是文化还帐。他是个孝顺的人。肯定不会不管公婆。我也不是不管，肯定帮着还，实在是太多了。我们俩恨家不起，多少年不在一块，就是为了还结婚的债务，如今又有新债务，压力一下，头大。”周旦说的都是实情。

    “娶妻娶贤，要是新嫂子是个良善之人，背负债务也值了。再说了，良善之家也不可能狮子大开口，要三十二万啊。这是啥家庭啊，简直疯了。还不借不贷，毫无人性。最好成不了。不能跳火坑啊。”周旦始终担心这三十二万打水飘。

    话刚落地，方向变了。

    “你们明天别来了。”小媛给文章发来一条信息。

    “我得抓紧时间给人家说一下，不然明天一来多尴尬，二大爷又爱到处说话，我得封封他的口。”母亲，一溜小跑，去封口了。

    文化松了一口气，三十二万保住了。

    “多悬啊，还算她家有良心，不然明天去了，给了钱，再不愿意，那就丢大发了。”文化庆幸。

    “保住了，这才对。她就是没看上哥哥。不是亥共这层关系的话，她指定要了钱，再悔婚，钱死活不退。”周旦也松了一大口气。

    二叔二婶面面相觑，第一次碰到这样的事，身上的风衣也立刻脱了下来。

    “为什么啊，为什么。咋不让去了呢？是不是改时间了，还是有啥事情。”文化不愿意相信事实。

    发短信过去，已经拒接消息了。

    心瞬间凉了。

    答案已经很明显了，吐槽的都是真的，就是没看上，就是不愿意，就是冷了，分手了。

    一场没有告别的分手，最后一面都没见上，就微信分手了。

    始于微信，终于微信。

    一年，做了一场“我配一个正常瘦女人的”梦。

    如今梦醒了，也该醒了。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也太措手不及。

    但有刚刚好。

    悬崖勒马，及时止损，恰到好处。

    母亲封口回来，一溜小跑，很庆幸。

    “钱保住了，媳妇再给你找，肯定用不了三十二万啊，没事没事，哈哈哈”母亲一点没失望，只是不好意思通知两个外人一起去。

    “幸亏没有多请人，不然多难看”一家人都很高兴，除了文章。

    他需要缓一缓。

    回忆跟小媛在一起的一年，点点滴滴，耳厮鬓磨，甜言蜜语。

    “文章，除了你，我不再嫁给任何人，这下放心了吧。”小媛的豪言壮语还在耳边。

    非你不嫁的表白，如雷霆万丈。

    一场全力以赴的跑步比赛，撅起屁股都准备好了，突然间，裁判消失，比赛消失，加油的群众也消失了，最重要的是跑道也被撤了，队友也消失了。

    告诉文章“根本没有比赛”。

    措手不及，无所适从，没着没落。

    “哥哥我给你分析分析，不一定对，但我也是女人，我懂女人的心理。第一，你跟他同居太久，把自己的底牌全部亮出来了。你的身无分文，你的没车没房，驾照刚考的，福建的房子归属存疑问，赚钱的能力不确定。第二，你的生活啥也不会，动手能力太差，光靠一张嘴，煮饭，炒菜，你拿不出手。现在的女的都懒了，希望男人又能挣钱，又能做饭，还能看孩子，最好啥都会。巧了，你啥都不会。这一点上你弟弟比你做得好，虽然我也看不上他。第三，她是女强人，没有女人想做强人，你跟他在一起同居，把所有缺点都暴露了，她要找的是有钱的归国华侨，而不是工作随时可以休息半个月甚至一个月的无业游民。虽然你们在一起，都是你花钱，但他能感觉到你挣得不多。就像恁弟弟一个月两三万，根本没时间回家。她上过班，不是农村妇女，她有判断能力。第四，你送礼送不到心坎上。家里要实惠，大块的肉，整只的鸡鸭，而不是800块钱一小颗粒的牛黄丸。哥哥，你很好，她配不上你。她的品性不如你。你敦厚，她狡诈，不是一路人。她拿捏你，把掐。”周旦旁观者，局外人的观察力，反而看的更有智慧，更通透。

    “其实，旦旦我也都明白。我跟她在一起的时候，就是觉得她哪里都好，能给我机会，让我跟她接触，我就非常知足了。我也配一个正常的女子。这是我最大的心理安慰。从二百多斤到不足一百斤，这不仅仅是体重的变化，从各个角度，我觉得自己配爱一个正常人。不怕大家笑话，给她舔叫我也愿意，我觉得她哪里都好，放屁都是香的。”文章清楚。

    “哥哥，我特别理解，你这个阶段我也经历过。我之前跟你讲过我的前任。我在他面前也是自卑，也是觉得自己啥都不配。后来我把订婚的1万块钱都贷款还给他了。就是不想自己活在别人的羞辱中。选中你弟弟也是，跟他在一起，他让我更爱自己，让我觉得我也配有家人，我也配穿花衣服，我也配被爱，我也配吃西餐，我也配做个人。形象上，我那么喜欢瘦人，他150斤挺着大肚子来我家，我也接纳了。后来证明，我做的对。哥哥，你也需要良人。没事，我妈认识媒人，你给你找新嫂子，娶妻娶贤，前提是瘦，又好看，又贤惠，咱们就赚大发了。”周旦晓情动理的说。

    “旦旦我真接受不了，太难了。呜呜呜”文章第一次失恋。

    之前结婚没激动过，离婚没难受过。

    这次，三十二万，她不要，给不出去，文章难过了。

    浑浑噩噩的过了一个月，过年的时候，文章也没有喜气。

    看着儿子日渐消沉，父母也是唉声叹气，谁也不说话。

    文化还需要回北京上班，初六就得走了。

    家里剩下除了文化的所有人。

    如何破局呢？

    文化做幕后军师，周旦做执行将军，夫妻二人联手挽救文章，挽救一个家得希望。

    最能活跃气氛，目前家里最能挣钱的顶梁柱，文化一走。

    家里的气氛更压抑了。

    新生命的出生，过年的喜悦，在这个家里被一层愁绪笼罩。

    吃饭的时候，没人讲话。

    做好饭菜，没有人动筷。

    还在哺乳期的周旦，吃饭发现，菜不是没放油，就是没放盐巴。

    将就吃两口，实在难以下咽。

    就自己再回锅炒一下。

    婆婆没心思做饭。公公一口一个死。

    “我看这是一个个的想死呢，饭都不吃，一个个的活够了。”恶狠狠，凶巴巴。只会说这句，第二句都没有了。

    “你个老没爹的，也不会说句人话。孩子遇到难事了，你紧跟着填堵，说句好话，你能咋？”文章母亲气的牙痒痒。

    “作唉，都跟着作，放着好日子都不过了，白面馍吃够了这是。寻死觅活的，不想活，就去死。”更加恶狠狠的看着失恋的儿子。

    拳头一攥，就想跟文章母亲动手。

    “我看你敢动我一指头，我真是瞎了眼了嫁给你。有点啥事不是瞪眼，就是诅咒，又爱动手，我这一辈子，挨打多少次了。要不是你，当初我说不要大胖子，把她送走，你个老没爹的要揍我，还有你那个娘，说我不知道好歹，胖点没啥。把小文章耽误了。孩子那么小懂啥。到如今，孩子快四十了，还没个家。呜呜呜，都怨我，还是怨我。当初胆子太小，豁出命跟你打，也赶走胖子，就不会耽误老大这么久了，呜呜呜呜。”母亲哭诉着。

    “娘不赖你，是我自己没本事，不会处理事。”文章赖赖的说。

    “爸爸，你要是打，就打我，别打俺娘了。反正我从小到大，有啥事，你都揍我，也顺手了。我跟人家闹别扭，赖不赖我，你都把我打一顿。我也再不还手了。人家揍的我鼻青脸肿，我也只是跟你说我不小心摔到的。你还是把我揍一顿，嫌我不小心。有啥事我不给你说，说了只会给大家添麻烦，添堵，是我对不起你们。媳妇我不娶了，我收拾一下回广州，你们也不用管我了。”文章说完，三鞠躬。

    “小你不能走。”文章母亲哭着拉着儿子的手。

    “哥哥，你不能走。”周旦抱着孩子，堵着门。

    “你走吧。再也别来了。”文章父亲还是赌气，还是逼人。

    “喂，二小，恁哥哥要去广州呢，咋办？”母亲拿起来手机，跟文化打电话。

    “哥哥，你不能走。接下来，让旦旦练习他妈，认识专业的媒人，在家闲着也是闲着，相亲认识一下，看看啥情况。你走了，广州也没啥，过一年还是一样啊。”文化是个主心骨，他的话是个定心丸。

    “咱爸爸说话，你别往心里去。咱们不能成为他，说话气人。你听我的，哥哥。”

    文章不走了。

    一家人开始有了新的事情做了。

    有时候，一个念头，就是一个新天地。

    翻天覆地的后续，也是一段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