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宫中相遇
二房院子里。
杜氏看不惯女儿天天没个正形，正让她坐在书案前描画。
沈知语来时，杜氏正拍打裴月菱后背，让她坐有坐相。
她之前收到帖子一脸茫然，想了想便去找裴月菱打听这宁康公主的事。
“宁康公主是已逝靖南王的女儿，如今被养在宸妃膝下，她年岁不足八九，这次宴请应该是宸妃要找你。”
“那日咱们去百花宴，主位上坐的便是宸妃，她是孙贵妃的妹妹，也是宁乐公主的姨母。”裴月菱说道，“好好的，怎会请你去宫中？我在京中活了十几年，她也没请过我啊？”
“请你做什么？去捣乱的？”杜氏毫不留面子揭穿她。
“所以说啊，总要有个理由罢？”裴月菱趁机放下狼毫，偷懒道，“娘，你觉得宸妃找知语是干嘛的？”
“你娘又不是宸妃肚子里的蛔虫。”杜氏盯着她，“快将这张描完。”
裴月菱撇撇嘴，又扬起嘴角，“知语，要不我陪你去？”
“胡闹！”杜氏轻斥道，“你还没到宫门口，守卫就给拦外面。”
“那我去找外祖父，实在不行找大舅舅。”
“我又不是三岁孩童，哪里就需要你陪了。”沈知语笑道，“若改日出去游玩，那我可定会来找你，到时你可别又推脱了。”
“只有咱俩我就去，要是还有别人，那你自己去吧。”
“听听，这可就回绝我了。”沈知语跟杜氏告状。
“她呀，就只会嘴上说说。”
留沈知语用了饭，她走后，裴月菱又被杜氏督促去描画。
“人家描画都是消遣，我倒好，描个画比课业还赶。”裴月菱嘟囔着。
“省得你没事找事。”
“我怎么就没事找事？知语才来京中多久，我陪她去宫中一趟又何不行？”
“人家沈姑娘心思灵巧，哪里需要你跟着去？”杜氏忍不住说她，“整个公府都看明白的事，就你糊里糊涂，让你去干什么？坏事的？”
裴月菱被说了一通，心里闷闷的，“我是糊涂，你们看得明白，怎不跟我说？如今还要怪我。”
“知语咸阳还有舅舅家，却来了姨母府上，你觉得是为何？”
“咸阳哪有我们京中好？”裴月菱撇嘴，“再说咱们府上缺银子，知语有那么多家产，大伯母肯定不会放她去咸阳。”
这事上她看的如此明白，偏偏男女情事上一窍不通，再过两年她也要及笄了，到时为她婚事，还不知要费多少心力。
杜氏叹气道，“你也说了家产，可这家产是沈家的，公府用了名不正言不顺。”
“可我看……”裴月菱突然愣住，“大伯母该不是要知语做我嫂子吧？”
杜氏见她终于识相，端起茶盅喝茶。
茶杯没送到嘴边，被裴月菱端走，杜氏微恼，就听裴月菱疑惑道，“可大舅舅不是说，圣上已经给大哥下旨赐婚了？”
沈知语乘马车到宫门之时，碰上一行人往外来，仗势齐整，她们便停在一旁等行伍离开。
进了宫中，听到宫人小声说起刚刚出宫的那行人，原来是去送圣旨的。
沈知语听着其中内容，突然停下脚步。
“真是送去裴国公府的？”
“那可是宁乐公主，圣上宠在手心还怕化了，这裴国公真是走大运了，隔了百年才有裴昱这么个耀祖子孙。”
“姑娘？”青鸽担忧地看向沈知语。
沈知语与裴昱，两小无猜的关系，沈夫人常说她京中表兄如何好，到时她会嫁给表兄，表兄会对她好，让她一生无忧无虑。
如今赐婚圣旨已下，沈夫人曾经说的话像是笑话，沈知语亦是个笑话。
青鸽回头见沈知语抬手擦拭眼角，忙上去递帕子。
沈知语去接帕子，下意识睁眼，飘在睫毛上的柳絮进了眼睛，疼得她低呼一声，泪珠控制不住地流出来。
她顾不上将柳絮摘出来，伸手便去揉眼睛。
谁知这柳絮进了眼睛会这般蛰，如眼睛里有针扎一般，最后也不知是揉出来，还是泪珠给带出来。
缓缓试探着睁开眼，泪眼朦胧中看到一道阴影落在她身上。
抬头看去，是一柄墨蓝纸伞，伞面上描画着暗色藤蔓纹路，泪眼中，那暗色藤蔓变化着诡异光晕。
沈知语看向执伞之人，一身玄色绣墨蓝桔梗花纹锦袍，若隐若现的花纹如地府忘川畔的引路花。
青天白日的，身陷梦魇一般。
她抬头看向那人的面容，忍不住惊呼一声，“鬼…鬼啊！”
来人面容惨白，森森刀痕交错在脸上，宛如一张爬满蜈蚣的脸。
“大胆！此乃临江王世子。”
太监尖锐的声音将沈知语拉回现实，她拿帕子仔细擦去眼中的泪，看清面前的的确确站着的是个活人。
想到她刚才那般失礼，沈知语忙福身赔礼。
“来人，掌嘴！”太监厉声道，“不知死活的……”
“公公。”来人身后侍卫开口打断，太监一看他警告的眼神，立马闭嘴不语。
“臣女无意冒犯。”沈知语垂首便要跪下。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掌放在她臂弯处将她托起，沈知语低垂的视线里，这只手无论曾经多么好看，此时同样布满刀痕。
在衣袖下，隐隐绰绰地还有烧伤的疤痕。
一切在瞬息之间，不待她多看，男人的手已经收回。
“世子，臣女……”
“无碍。”
低沉喑哑，仿佛古稀之年的老人发出的声音。
“莫要哭了。”
沈知语愣愣抬头，临江王世子已经抬步远去。
墨色挺立的身姿，与周围格格不入。
墨蓝纸伞移开，日光重新照在沈知语身上，她揉红的眼睛被刺得睁不开。
“姑娘，那临江王世子，好吓人啊。”
青鸽看到临江王世子也吓得差点大叫，只是她被世子身后的侍卫吸引。
那人她见过，就在帮令福嬷嬷送画去马车时，是当时的车夫。
“大白天的，怎么还打个伞。”
“莫要说了，再说下去，咱们今日非要挨几个巴掌才行。”
长春殿。
沈知语一到，不见宁康公主，只见主位上坐着的宸妃。
宸妃见她二人神色未定，宫女知晓她们在路上的事，便与宸妃说了刚才的事。
“临江王世子？”宸妃惊道，“你还真是不要命，临江王府世代战功赫赫，世子还是燕太妃亲侄子，若不是世子开口饶你，便是今日将你活活打死，也无人敢为你说一句。”
“民女知错。”
“行了，既然世子都饶了你，本宫便不说什么了。”
自宸妃知道沈知语和江映白已经见过面，她脸上的笑容就没再扬起过。
偏偏要说的话，还未与沈知语说，宁康公主那边倒闹了起来。
“没看本宫这儿还有客？”宸妃蹙眉，“她又闹什么？”
“公主那九连环不见了。”
“九连环多的是，随便去给她找一个。”
“是靖南王妃留下的，非要那一个。”
“真是养不熟的白眼狼，在本宫这儿两年了，还念着她那母妃。”宸妃起身往偏殿去，“也不想想她那母妃根本不愿要她。”
沈知语一人站在正殿里等宸妃回来，须臾听到殿外有动静，她侧首一看，就看到一个穿着精致的小女孩跑出了长春殿。
“我刚刚瞧见……”
沈知语与殿里宫人说，奈何得不到答复。
想到那有可能是宁康公主，沈知语命青鸽跟上那小女孩。
青鸽刚走，宫人与她来报，说之后再请她来，今日宁康公主跑丢，宫里人都忙着找人。
出了长春殿，宫人也不准备送她去宫门，转身便回去复命。
沈知语追着青鸽离开的方向找过去，追着追着竟迷了路。
周遭连个宫人也没有，沈知语只好去宫殿里找宫人问路。
刚进一座宫殿，就见里面枯叶飘起，杂草丛生，一看便是荒废许久的宫殿。
她刚要转身离开，就听到宫殿深处有声响。
这一处她只见青鸽和宁康公主来过，于是唤着青鸽的名字找进去。
走到宫殿门口，里面声响渐渐消失，她又唤了声，一道玄色身影出现在她面前。
沈知语微愣，连忙福身行礼，“见过世子。”
“此处是冷宫，你怎会来这里？”
这话，沈知语更想问世子。
“我在长春殿见一女童跑了出来，就跟着来到了这里。”
江映白身后，侍卫从宫殿里走出，“属下去找。”
“还有我那丫鬟，她先去追那女童了，也不知追上没有。”
侍卫淡淡颔首，将手里的墨蓝纸伞递到沈知语面前。
沈知语呆愣地接过执伞，他转身便离开了冷宫。
等人走后，沈知语才后知后觉，此地只剩下她和临江王世子两人。
恐说多错多，沈知语即使好奇世子为何会在冷宫，却也不敢问。
临江王世子身量比她高出一头还多，沈知语像个孩童一般举着纸伞，模样稍显滑稽。
江映白本想从她手里接过伞，看到她举着纸伞的懵懂模样，便由她继续撑着伞。
出了冷宫，走到旁边清露殿。
殿中宫人见到临江王世子忙俯身行礼，世子没有施舍给他们一丁点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