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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哀人生之多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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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府邸的齐天安一顿大快朵颐。

    舒舒服服的躺在凉亭内,任由四个被抽打的遍体鳞伤的丫鬟忍着疼痛给他捶腿捏肩。

    其他三个丫鬟还好,虽也被抽打,但回到府邸便又精心打扮一番,什么胭脂腮红的全都涂抹上,这才去伺候齐天安,反倒是翠花,依旧是那身被抽打的有些脏烂的衣裳,依旧是那带着伤的脸。

    饱暖思淫欲。

    四个丫鬟在身旁伺候着,他齐天安可不能老实了,用他游历时说的话,那就是有便宜不占王八蛋。

    齐天安可不想当王八蛋。

    “爷儿,今日你可真威风,可帮我们这些下人们出了口气,搁在以前,谁会管我们死活,”秋花捏着齐天安肩膀,身体前倾,向着齐天安脸上口吐芳兰。

    捶腿的菊花索性将齐天安双脚放在自己大腿上,边捶边接过话道:“就是,得亏咱们跟了爷儿,往后奴婢只伺候您一人。”

    齐天安嘿嘿笑着,“怎么个伺候法子,说的爷心里那叫一个刺挠。”

    这菊花扭捏一下,“爷儿您可真坏。”

    而后又细若蚊声的道:“只要爷儿愿意,怎么伺候都行。”

    秋花又不干了,撅着小嘴,一脸的不乐意道:“爷儿您偏心。”

    齐天安哈哈大笑,又看向捶另一条腿的梅花,“你呢?”

    梅花像是走了神,被菊花提醒一下,才反应过来,‘啊’一声,不知所云,答非所问道:“我都好。”

    齐天安撇嘴,又扭头看向翠花,不过看到拉着的那张脸,最后也是无奈摇头,嘟嘟囔囔的道:“你就算了吧。”

    齐天安似乎再没了兴致,颇有些伶俐的菊花赶紧接过话,委屈道:“爷儿,以后您可不能这样了,我们挨打事小,您身边没个伺候的丫鬟,显得爷儿您没面子。”

    像是一唱一和,秋花点点头又接道:“爷儿您身份尊贵,那种地方不能去,即便去也要当心些,且不能大摇大摆。”

    闭眼享受的齐天安,微微抬起手,“这话说的爷心里舒坦,当赏!”

    话音刚落,有仆人风驰电掣的跑来,站在原地喘着粗气,半晌不说话。

    齐天安抬头,猛的坐起身,“我靠,怎么这副德行?”

    这仆人一张脸肿胀的厉害,活脱脱被打成了猪脸,待其喘匀呼吸,才不清不楚的道:“爷儿,那哑巴带回来了。别看他又聋又哑,反应快着呢,又有些蛮力气,小的们这才吃了亏。”

    齐天安强忍着笑,吩咐道:“把人带过来。”

    不多时,带着枷锁,又多了副脚镣的哑巴耷拉着脑袋被几人拎了上来。

    再看这些仆人,个个伤的不轻,要不是这哑巴背后挨了一闷棍,指不定都带不回来。

    “弄醒他,”齐天安压一口茶道。

    一盆凉水浇在头上,哑巴缓缓抬起头来,打量一番四下,最后血红双眼定格在了齐天安身上。

    齐天安摆手示意一众人下去。

    梅花却有些胆怯道:“奴婢家父便是聋哑之人,我能帮您与他交流。”

    齐天安一喜,“那感情好。”

    待一众人离去,齐天安并不着急问话,而是吩咐梅花将其枷锁脚链打开。

    看着跪在地上,倔强的抬着脸的哑巴,才是笑道:“你是不是应该感谢我。”

    哑巴无声一笑,双手急速做着动作。

    梅花皱眉,“他让我也离开。”

    齐天安耐人寻味的一笑,‘哦’一声,道:“那你也下去吧。”

    梅花踌躇片刻,说出心中担忧道:“可是爷儿您自己在这?”

    齐天安翻个白眼,“他想动我,你在这里能拦得住?”

    梅花欠身施礼,悻然离去。

    哑巴目送梅花走远,才是清清嗓子,有些艰难的开口道:“我凭什么要谢谢你,如今的我只不过出了狼窝又入了虎穴。”

    声音缓慢,苦涩难懂。

    齐天安被惊到了,坐直了身体,指着哑巴道:“你不是哑巴?”

    哑巴摇头

    齐天安重又躺回去,懒散道:“你叫什么名字?”

    哑巴再摇头,“没有名字。”

    “你匿了税,按律法是要发配边军的,不过那帮人可没那么好心千里迢迢的把你弄到边境,指不定找个山沟沟就埋了,”齐天安别有深意的歪头看一眼哑巴。

    哑巴惨然一笑,颓废的跪坐在地上,直勾勾的发起了呆,许久才是缓慢的说道:“我家本在边境一个山村,当年大乾皇帝率兵攻打卫北,我们村遭了牵连,趁我熟睡时,父母扔下我向南逃难而去,我只有十二岁,哭着喊着沿着山道追赶他们,一路上饥寒交迫,直到深夜,我站在渺无人烟的大山里,四下有狼叫有虎啸,我害怕,大声喊着父母,没命的奔跑,直到看到一间破庙,我躲了进去。”

    哑巴停顿下来,像是在回忆,脸上充满恐惧。

    “我太累了,蜷缩在一座神像前昏昏睡了,再醒来已是晌午,看着破败的山庙,一尊尊神像,我跪地许愿,许愿能够找到我的父母。”

    哑巴无声笑了,抬头看天,两行热泪夺目而去。

    “我一路向南,没人陪我说话,在大山里度过了很久很久,久到我瘦了很多,高了许多,久到我为了活着忘记了父母的样子。”

    齐天安再次坐直了身体,看着双眼无神的哑巴。

    “我以为我会死在大山里,我认为我不该来到这个世界。直到我来到这座城内,靠拣拾残羹剩饭为生,我举目无亲,没有朋友,我受人欺负、辱骂,不敢吭声,我卑微的活着,如夜间行走的老鼠,生活在最肮脏最臭的地方。”

    或是哑巴还不适应张嘴说话,很是愤怒的伸出五根手指,“我在这里苟延残喘了五年,我不想再这样活,我到城外开垦荒地,不等播种,县衙来人说我私自开地,没收了我的地,民不与官斗,我认,可不等我离开,地主带人而来,丈量一番,与那些个捕役勾肩搭背扬长而去而去。”

    哑巴瘫坐在地上,抱头痛哭,再抬头已是满脸无奈。

    “我不偷不抢,不作奸犯科,只是想活下去,我有什么错,我无父无母、无亲无故、无房无地,我交的什么赋税,”哑巴几乎是咆哮喊出。

    哑巴继而又摇头苦笑,“自古哀人生之多艰!”

    好一句哀人生之多艰!

    这个会说话的哑巴,年龄不大,脸上却写尽一生坎坷。

    哑巴似说的累了,又或许再不想说,瞪着一双血红大眼,咬牙切齿,缓慢的做着动作。

    动作简单,齐天安能看明白。

    “我想死!”

    齐天安起身,苦笑一番,背负起双手,难得的讲起了大道理,“十二岁我被赶出皇宫,也遭了不少罪,人嘛,大起大落常有,看开点就好,我一路靠说书而来,依我看,人人都是说书人,都有说不尽的苦难,道不尽的衷肠,可到后来细细品味,哪有翻不过的山,趟不过的河,只要不死,睁眼又是天亮。”

    再看哑巴,双眼里早已没了光彩,似乎心真的死了。

    齐天安上前拍拍他的肩膀,“想死容易,看你是站着死,还是躺着死。北边边境战事吃紧,你大可去那儿,不谈保家,更不谈为国,最不济裹尸沙场真英雄,倘若战功赫赫,荣归故里,岂不应了那句咸鱼翻身。”

    说完,齐天安转身离去,边走边说道:“你先行在这里住下,虽给不了你荣华富贵,但衣食住行定不会缺。要想战场杀敌,大可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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