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风暴山的秘密
山洞的编织席子很适合睡惯了草丛、土坑的陆月,一直睡到太阳再次升起,才猛得惊醒,不能再耽搁了,得赶快回去。
康夫向刘司马匆匆道了别,与陆月各骑一匹快马,山南东行。
阴山南道比北道路直且平坦,马儿跑起来也痛快,头碎迎风分开,明亮的大眼睛一眨一眨。
干粮和水带得充足,一路上没有多少言语,只有“吃吗”、“吃”、“吃饱了吗”、“饱了”、“还吃吗”、“吃”的简单对话,说是朋友,却还未到交心的程度。
一直快到大丰碑时,康夫似乎有什么话要讲,叫住了陆月。
“你的干粮吃光了,我带的大多也让你吃了,最近两天休息得还不错,可以说现在的你,状态不是最佳也相差无几。”康夫突然说了一堆莫名的话,不知道意欲何为。
“来,试试匕首。”康夫突然从马袋里掏出两只匕首,将其中一只丢给陆月,接着翻身下马。
“怎么试?”陆月懂了康夫的意思,却还是问了一遍。
“试试杀了我!”康夫的话一出口,人便跟着动了,像第一次在东峰时那样,快得不可思议,飞身直插陆月肩膀。
陆月早有准备,拿起匕首一磕,借力从马上跃下。
一来一回二人打斗在一起。
陆月只知道康夫长弓用的不错,匕首功夫却未见过。如今亲身一战,虽然没发现比长弓强多少,但将一寸短一寸险的特点发挥到了极致,陆月几次突袭压制都未成功。
不知道打斗到第几回合,两只匕首久经撞击,突然应声折断。康夫和陆月借势各自后撤,终止了切磋。
康夫先是称赞了陆月一番,接着正式解释这次打斗的原因:“本身功夫不错,但缺少趁手兵器就像老鹰折了翅膀,难免发挥不出真正实力。”
陆月本也想夸赞几句,但一听康夫话外有话,便接着话头向下引:“康司马可还有别的趁手兵器。”
“兵器除了这两把断掉的普通匕首,就只剩马背上那把长弓。不过在下倒是知道哪里有可用的上乘兵器,只是不知道阁下可有兴趣。”等了许久,陆月终于等到了康夫的真实目的。
“愿随前往。”陆月想起面对黄发人时,手无寸铁吃了大亏,不管康夫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都想去看一看。
康夫一向严肃的表情终于喜笑颜开,上马引着陆月穿过大丰碑继续向东行去。
大丰碑东边的路,上次走陆月还是坐着驴车,这次换成马匹突然有了时过境迁的感觉,一股忧伤莫名升起。似乎是想起赶驴车的老汉种种灾难式的遭遇,进而引发乱世之下民不聊生的悲悯之心。但陆月明白,有些事终究要发生,终究也难改变,宿命指引着每一个人,躲都躲不掉。就像陆月已经意识到,此行的终点便是风暴山,有着可怕存在的风暴山,这是他的宿命,躲不掉。
穿过曾经哺育过陆月的河流,穿过团团簇簇的灌木丛,康夫勒住缰绳,面前一座相比西峰算不上挺拔的高山赫然出现在眼前。
陆月心中一颤,果然是风暴山。那独有的半山腰的茂密和山顶的光秃秃,打远一看就像中年人秃顶一样的特点,让陆月过目难忘,但更难忘的还是山顶上的古怪,拜月潭、木头人和赶车老汉口中转眼流逝的二十年。
康夫没有立刻上山,先是围着山脚转了小半圈,随后在一处看似无路可走的尽头突然向左一拐,来到一小块隐蔽的空地。空地的草木经过长期踩踏和马匹啃食,已经寸草不生,也暗示着这里经常有人往来。
空地向上是一条不宽却相对好走的路,二人默契地将马拴好,顺着上山的路边走边聊。
“这里总有一股阴森森的感觉。”陆月装作第一次来,试探性说道。
康夫个子虽不高,脚步却宽,低着头一口气直接到了半山腰,这才开口:“这里是四棺院的禁地,专门埋死人的,自然阴气重。”
陆月挺直腰板,回头望着来路又问:“这条路难道是走死人专用?”
“是呀,怎么还有忌讳吗?”康夫挑着眉毛反问。
“没有,只是觉得周围像有无数双眼睛盯着似的,浑身不自在。能提前透个底告诉下去哪儿吗?”
康夫直来直往的性子到这里像完全变了个人似的,憋住一口气继续大步向上爬。一直爬到头上的叶子渐渐稀疏,雷劈过的干枯树木一根一根相继涌现,才像上一个问题一样隔开足够时间后,缓缓开口:“这一根根被雷烧焦的树木下,都是一具具尸体。”
“四棺院死过这么多人吗?”陆月看着满眼数不清的烧焦树木,惊讶得祭出灵魂三连问最后一式。
“据说在四棺院还不叫这个名字的时候,经历过一次灭顶之灾,死了很多人。不过在那之后山上埋的人大多都是四处捡来的尸体。”
“外面捡尸体?千里迢迢埋这里?这是吃的什么饭能撑成这样?”陆月的问题像这里的雷劈焦木一样多。
康夫直来直去的性子随着陆月的猛烈攻势彻底瓦解,不知道是不清楚还是不能说,闭起嘴巴憋着一口气又开始向上爬。
从山脚到山肩的这条路,比陆月第一次爬的时候快得不是一星半点,只是越快越让人体会到风暴山的名不虚传。明明在山腰时还是晴空万里,这一会儿功夫便满天乌云压在头顶,给人强烈的窒息感。
“马上就到山肩了,我们要去的地方。”康夫的话像氧气一样,缓解了胸口的闷气。
听到终点站下车提醒,陆月抬头便看到密集的雷劈木前方一块椭圆形的大石头,白中透着黄,黄中透着星星点点橘黄,像一个巨型鸡蛋般稳稳立在山间。
这不是上次过夜的大石头嘛,陆月惊讶地想起。
“难不成这块石头是绝世兵器?”陆月问完,又自言自语:“也对,这么大块石头举起来怎么也吓人。”
康夫像看神经病似得瞅了陆月一眼,没有理会。
陆月来过这里,知道距离危险的“拜月潭”还有段距离,于是没有任何心理防备地径直走向那块石头。
然而,不寻常的一幕发生了。陆月在距离大石头还有十来步的时候,突然一种不祥的预感冲入头顶,如果再往前靠近一步他也会像赶驴车的老汉一样,瞬间失去二十年。
已经迈出的步伐硬生生停在半空,但在大石头旁边睡过安稳觉的陆月还是不太相信那虚无缥缈的危机感,横心决定一试。只不过决心刚到,康夫的手也到了,一把将陆月拉回。
“怎么了?”陆月问。
“你的胡子!”康夫答。
陆月摸了摸两鬓和下巴,本来只有铜钱厚的胡须此时已经半指多长,密密麻麻聚在一起向外支棱。下意识再瞧指甲,由于太长弯曲成螺旋状;头发也是松松散散,发饰向后脱落,整体看就像几个月没有打理过一样。
“走吧,回去了。”康夫捅了捅呆在原地的陆月,脸上满是失望之色。
陆月回过神,不敢相信时间转眼逝去的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像一场梦一样,那么不真实。但长长的胡须、指甲、头发又那么真实。
“为什么回去?”尽管异象实打实发生在身上,但陆月并不服气。
“趁手的兵器我们取不出,所以没必要再浪费时间。”
“你说的在那块石头里面?”
“是那块石头下面。”
“我再试一次。”陆月转身又要前往。
“等一下!”康夫伸手拦住,缓缓抬起头凝视天空。
就在陆月也随着抬头的同一时刻,天空忽然亮如白昼,一道粗壮的闪电撕裂乌云,直直劈在那块大石头正上方。
没有想象中的火花,也没有裂痕,石头像有水样的波纹一样荡开一圈一圈,仿佛有一股神秘的力量将雷电轻易化解。若不是四下地面升腾起了青烟,无法想象如此石破天惊的落雷就这样化为乌有。
一个接一个不可捉摸的事情刷新着陆月的三观,他想不出这些怪异的事情背后究竟隐藏着怎样惊世骇俗的秘密,他能做的,只是在时代的洪流中划好自己的桨,淹不死才能角逐最后的胜利。
想到这,陆月放弃了再去试探那块石头,老老实实继续做一个勤学好问的人:“康司马,这一切都是怎么回事,那块石头,这片乌云,还有你们四棺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