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诡秘屯落
陆月没有讲话,他明白当下还不是与“九色血潮”决一死战的时候,况且凭手无寸铁的自己也留不下这个人,此时此刻先弄清死去的牧民去了哪里才是最应该做的事。
西北的温差大得离谱,太阳才落山没一个时辰,寒风已经张牙舞爪露出凶相。陆月顶着寒风,围着小丘包转了几圈,草地上除了那只短命的羔羊和黄发人的迹痕,完全没有其他生命存在过的证据。
找不出原因,陆月也没有很快离去,毕竟牧民即使消失不见,死亡一样是不争的事实。静静坐在草地上多守一会儿,权当慰藉逝去的灵魂。
星月为灯,羔羊作是供品吧。想到这里,撤供后羔羊可以正大光明带走的习俗,陆月的嘴角便不受控制得流下悲伤的口水。
西北的星空纯净无瑕,陆月坐着望着顺势躺在草地上。摸摸身上的伤口,已经愈合多一半;瞅瞅地上冰冷的羔羊,想着稍微乐观点,营养跟上的话,明日恐怕连个伤疤都难留。
陆月吧唧吧唧嘴,闲来无事开始寻思先前与黄发人的打斗,历经大胆假设、小心求证的良久苦思,身上没有一处致命伤的原因似乎有了一种可能,如果这种可能成立的话,牧民突然消失的原因也将有了解释。
正循循推敲,风声突然不正经得吹出了人言:“阿大……阿大……”
陆月迎声远远望去,一名个头不高、走起路来还颤颤悠悠的小女孩,在黑暗中壮着胆子拼力呼喊他的父亲。
“阿大……阿大……”一声声稚嫩的童音击在心间,毫无疑问死去的牧民便是小女孩要找的父亲,该不该告诉她残酷的事实,踌躇难断。
“阿大……大……”小女孩的嗓音渐渐沙哑,被风无情地吹散。
陆月看不下去小女孩继续在寒风中漫无目的地寻找,站起身晃动手臂:“在这儿呢!”
小女孩听到声音,听出不是父亲,愣在原地。
“不要怕,我是你阿大的朋友,我知道他在哪里。”陆月一边讲一边朝小女孩走,宽大的衣服兜着风呼呼作响。
月色皎洁,直到快接近小女孩,她才抬起头注视陆月。
小女孩乌溜溜的黑眼珠映着纯净的月光,两根羊角辫一雀一跃,肥嘟嘟的嘴巴奶声奶气地发问:“叔叔,你去哪里了?阿大去哪里了?”
小女孩的灵魂两连问直接将陆月问得头大。
“阿大去的地方很远,阿大临走前杀了一只病弱的小羊留给你和阿妈。你在这里稍稍等一下。”陆月选择第二个问题回答,然后快步跑回之前的小丘包,拎起那只死去的羔羊又匆匆折回。
“你看!”陆月晃了晃手中拎着的羔羊,接着道:“咱们先回家,阿大的事儿我当面向你阿妈讲。”
小女孩点点头,下嘴唇与牙齿间蓄满的口水随之漾出嘴角,仿佛上次吃羊肉还是很久以前的事。
陆月紧紧跟在小女孩身后翻过几片大大小小的丘包,来到一块宽阔的平坦地带,一个个深灰色的草棚和帐篷交错映入眼帘。有圆形的,有方形的,有六角形的,大部分集中在一起,只有最东北边两个形状怪异的帐篷离聚集区较远,显得有些不寻常。偏巧其中一个,正是小女孩的家。
小女孩带着陆月穿过聚集区,一路上除了草棚里的羊群有些许骚乱,帐篷里没有任何动静,似乎劳累一天的人们早早进入了梦乡。
起初,陆月是这么认为,一直到将要穿过聚集区才发现不对。每一顶帐篷的帐帘上都积着厚厚的尘土,像是许久没有打开过。而且帐帘最下面接地部分全部用鳞状图案的石块从外面压着,如果里面真有人的话不可能做到这样。难道整个集聚区的帐篷都是空的吗?
想到这里,陆月积压已久的好奇心立马像火山爆发似得喷涌而出,叫住在前带路的小女孩,开口直问:“这里都没人住吗?”
小女孩回过头,背着月光,陆月这才发现她的眼睛居然没有眼白,黑洞洞的甚为吓人。
“那个,阿妈不让对外人讲,说是怕有坏人破坏里面的宝贝。”小女孩眨着瘆人的眼睛,心地却清纯无瑕,很傻很天真地间接给出答复。
酷拽神秘的形象很难在保持,陆月噗嗤一声笑出口,揉着小女孩的头讲道:“阿妈是怕坏人偷里面的宝物,可叔叔是好人呀,告诉叔叔里面是什么宝贝?”说完用真诚的目光看着小女孩,一双黑黝黝的眼珠猜疑不是后天疾病就是先天遗传。
“总之阿妈不让说。就算你是好人,我也不能告诉你里面都是种的死人。”小女孩继续将天真演绎得淋漓尽致。
“种?的死人?”陆月对小女孩的措词明显诧异,纠正道:“小姑娘,死人是埋起来的,不是种。”
“就是种,结了好多蘑菇了,爷爷说这些死人上辈子作恶太多,这辈子变成了蘑菇。”
“这一大片帐篷里难道一个活人都没有吗?”陆月听出小女孩的家里还有爷爷,想起死去的牧民,想起白发人要送黑发人,心里很不是滋味。
“没有,都是蘑菇。”
对于小女孩的解答,陆月没有多心,常年不见天日的帐篷里,埋个死人,又长些蘑菇,不奇怪。奇怪的是所有帐篷都埋着死人,这种丧葬方式还是第一次听过。
很快,陆月随着小女孩穿过聚集区,来到东北边的两顶帐篷处。
相比聚集区埋死人的帐篷,活人住的自然要大不少,造型也更美观。帐篷支撑的“哈那”鼓出粗壮的半圆形,顶部的“套脑”半遮半掩,四周深灰色的拼接兽皮垂到地面,各种干肉、兽骨拥在帐篷上方,一看就充满了人间烟火气。
帐篷外,一位中年妇女蹲在一块石头旁正用力磨着刀,听到小女孩回来,扭头望了一眼,然后当做没瞧见陆月似得继续专心忙乎自己的事。
小女孩按照之前的约定把陆月领到阿妈跟前,站在原地静静地等,等阿妈问,等陆月答。
等了好一会儿,中年妇女始终头也不回,小女孩忍不住凑上前,率先开口:“阿爸有事没回来,这位叔叔知道阿爸去哪儿了。”
中年妇女手中的刀在月光下闪着锋芒,似乎已经磨好,转头站起身抓过陆月手中的羔羊,麻利地去掉四个蹄子,开始剥皮。
看着中年妇女流畅的手法,陆月忽的一惊,惊的不是别的,是中年妇女早早就在磨刀,好像早知道有只羔羊死去,会有人把羔羊送上门一样。而且这人丈夫没回来,连问都不问。
正想得投入,中年妇女突然侧过头,用比刀锋还阴冷的目光盯着陆月,缓缓讲道:“去,里面找她爷爷。”说着用血淋淋的手指向隔壁的帐篷。
看到如此彪悍的中年妇女,从小怕极了母亲的阴影笼上心头,陆月只得乖乖点头,大气都不敢出。
小女孩擦擦口水,替陆月“哦”了一声,快步走进隔壁的帐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