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去父留子
五月十六,黄道吉日。
安承国皇帝找回了失散多年的二皇子,昭告天下,普天同庆。
尚京城西市口,熙熙攘攘的人群,围着告示栏窃窃私语。
“听说这皇帝老儿的二皇子,是从乞丐堆儿里长大的。”
“当真?这倒稀罕。”
…
千草堂医馆内。
花甲老者正在给一个大眼睛的姑娘诊脉。
姑娘个子不高,梳着百合髻,身穿月白暗花云纹马面裙,幼有美色,生的灵秀,小桃初成,玲珑可爱,与世无争。
唯有知世故而不世故的眸光,与看似及笄的年岁并不相称。
她叫夏绾朵,开春逃婚离家,一路带着丫鬟灻素逃过来。
灻素一身月灰劲装,高马尾,凤眼中眸光犀利,比起丫鬟更似护卫,只是看着夏绾朵的目光中充斥着敬重。
她见老大夫正为自家小姐瞧病,蹙着眉,甚是担忧。
小姐自幼吃尽苦楚,怎得刚及笄又生了怪病,要生个孩子方能痊愈,听闻尚京皇城的大夫医术高明,她们便来碰碰运气。
老大夫一手为夏绾朵把脉,一手轻拈胡尖,观瞧气色道:“小女娃,你这是蹊跷病,癸水来时疼痛难忍,唯有生子方为上策。”
“有劳大夫。”夏绾朵灵动的大眼睛中眸光一暗,起身戴上帷帽,向着医馆外走。
心中暗叹。
完了,竟同族中医者说的一样,这让娘亲知道了,恐怕要奔赴千里来逼婚不可。
她想想那个对她满是厌恶的亲爹,便怎样都不想成亲,不信男人。
可眼下这月月被疼痛折磨,心烦得很。
灻素付了诊金跟出来,看到小姐费神的样子,略一思忖道:“小姐若真不想成亲,灻素去为小姐绑个男人回来便是。”
夏绾朵停住脚步,帷帽遮住肩头和样貌,没有人知道她此刻在想些什么。
她看到灻素面无表情的样子,方才那惊世骇俗的言论,仿佛并非出自她口。
夏绾朵不得不承认,确实是个好法子。
灻素快走两步,扶着小姐上了马车。
夏绾朵坐在软榻上,摘下帷帽,看着灻素,笑得眉眼弯弯,右手食指缓缓点着左手手背。
她这个样子,看得灻素喉咙滚动,深吸一口气,后背凉飕飕的。
灻素自幼被主子培养成小姐的护卫,最了解夏绾朵,见小姐现在这副样子,知道有人要倒大霉了。
她家小姐貌似人畜无害,心可是黑着嘞。
小时候,族中长老但凡逗哭她家小姐,都没什么好下场。
有的自家养得老母鸡脖子上被挂了鞭炮,再也下不出蛋来,还有的锁孔被堵,一家人进不去也出不来。
灻素回过神,见夏绾朵正掀开轿帘缝隙,看着街对面的人群说。
“这些人都不好看,好灻素,你去帮我寻个头脑灵活俊俏些的普通人,可好?”
“是。”
灻素怔愣一瞬便明白了,她方才胡言乱语,小姐这是走了心,忙应承下来。
世俗偏见,自是没有她家小姐的身子要紧。
…
城外紫竹林内,有座小木屋,三间房围着个院,夏绾朵在这里落脚。
夜幕降临,灻素扛着个男人回来,放在一边。
她看到小姐正在门口的秋千架上悠闲地荡着,脚边还有三具尸体,不禁担忧一瞬,小姐有危险,是她失职了。
夏绾朵看到灻素开心的下了秋千架,“回来啦,嗯?真是个乞丐?”
她瞧着疑惑。
这男人手里握着竹竿,身上穿着补丁摞补丁的粗布衣,尚京城百姓安居乐业,唯有乞丐是这个样子。
“回小姐,已经让大夫瞧过了,此人身体底子好,偌大的尚京城,就他瞧着顺眼。”
“当真?”
夏绾朵狐疑着,欠身去瞧男人的样貌。
难怪……
夜色正浓,芝兰玉树般的身影,长得仿佛天宫谪仙般好看。
男子虽然失了心神,低头站着,但依然可以看到宛如浓墨一笔勾勒的黑眸,周身似有贵气。
“灻素,这人不像乞丐,查过吗?”
“瞧着顺眼就带回来了,没来得及查,我现在就去。”
“不必了,就他吧。”夏绾朵亦瞧着顺眼得很。
灻素并不担心,她家小姐若想走,还没人能拦得住。
她瞧了瞧脚边的三具尸体,又瞧了瞧自家弱不禁风的小姐,问道:“这些人是?”
“山匪,你把这打扫干净,沤花肥也行,随你。”夏绾朵说罢,扔给灻素一块清风寨的腰牌,便开心地牵着男人衣袖向院子里走。
…
闺房内,轻罗幔帐,点着香,虽是竹屋,却显雅致。
夏绾朵让男人躺在床上,待他身上的离魂香散尽。
自己侧坐到镜前的绣墩上,目光自男人身上抽离,看着镜中的自己,想着孩儿生下来,定是好看的。
灻素提着热水进来,见小姐没行动,感到诧异,“小姐,您这是……”
夏绾朵没回头,摘了头上的步摇放在妆台上,梳着秀发道:“行尸走肉,没意思,待他醒吧。”
灻素刚要应是,便见眼前一枚不及半寸的毒针残影略过,分毫不差,一半没入男人脖颈。
她不敢出声,眼神中满是敬畏,小姐身上藏有百毒,灻素不会去问是哪种,更不会去问缘由,静待小姐吩咐便是。
“让他们挖的密室,如何了?”
“回小姐,都已办妥。”
“好,将我同他关进去,每日送些吃食。”
“是。”
“去谪仙楼拿些春宫图来。”
“是。”
灻素离开,未敢抬头看夏绾朵,自是不知她耳尖红的仿佛要滴血一般。
…
密室中。
躺在地上的男人,正是不久前,被安承国皇帝自民间寻回的二皇子,曾贝麟。
他醒来时,周围烛影摇曳,这里只有一间牢房,外面墙根前全是建木柜子。
夏绾朵瞧着此人醒来时,将口中咬住的鼠尾草吐掉,摸了摸头,眉峰微挑一下,那浪荡不羁的模样,倒是有趣。
曾贝麟不知身在何处?
昨日他好不容易说通父皇,让他出宫和师父告别,全了养育之恩。
怎得晚上同友人吃了酒,回客栈的路上…被麻袋套了头。
父皇明明派了暗卫保护他,看来皇家暗卫不过如此。
他稳住心神,此时不可慌乱,静观其变。
转身目光向后,他看到角落躺着个姑娘,吓了一跳。
这女子当真惊为天人,灵秀于眸,楚楚可怜。
曾贝麟不明所以。
这是何人?
面前这姑娘一看便知是正经人家出身,娇养得好,甚是可爱。
怎会出现在此处?
顺着鸳鸯扣,瞧见白皙的脖颈,曾贝麟喉咙滚动,浑身燥热,他忙收回目光,不敢再瞧下去。
当他胡思乱想之时,姑娘眼眸轻颤,缓缓睁开眼睛,看到他,倏地坐起,退到角落,抱紧双膝,警惕地看着曾贝麟。
“你是谁?这是何处?你也是被山匪掳来的?”夏绾朵语气中充斥着惶恐不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