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吞没
裴宜中午还没吃饭，突然间脑袋昏昏的，饭都有点吃不下。于是便加快了吃饭的速度，囫囵吞枣般地吃完了饭，然后早早回去睡午觉。
脑袋很沉，身子很疲惫，于是一躺下，没过多久就睡着了。
她在模糊中看到自己推着行李箱到高铁站的长凳旁，等了好一会儿忽然想去个洗手间，便匆匆去上了。回来的路上听到广播已经在播报要检票，便急急忙忙地跑回行李所在的地方去拿行李箱。
她看到熟悉的黑色行李箱就误以为是自己的了，没有发现在长凳的另一边，人群熙攘之间，她的行李箱还静静躺在那里。
过了一会儿，一个人走到她的行李箱旁边，感觉有点不对劲，但还是拖着她的行李箱走了。
等到裴宜回到了家，把行李箱往角落一放，她就躺在沙发上睡着了，实在是太困了。
睡得又太熟，她迷迷糊糊之间睁开眼，四周一片漆黑，隐隐约约有微弱的灯光从外面照进来，应该是路灯。
怎么一下子睡到了晚上啊，她定的闹钟没响吗？在黑暗中摸索到自己的手机，打开手电筒去开了灯，再查看闹钟，闹钟都响了啊……
哦，是她睡得太死了，没听见……
肚子好饿，好像记得箱子里有带饼干，先吃点充饥吧，吃完之后再做饭。
于是她便把放在一旁的行李箱拖出来，慢吞吞地打开行李箱之后，她直接愣在原地。
她就说怎么好像行李箱变重了？原来是拿错别人的行李箱了？
天哪，这要怎么办？
她赶紧上网查高铁站错拿了别人的行李箱怎么办，一瞬间很愧疚自己拿错行李箱了，又很害怕自己的行李箱被别人拿走了。
她的行李箱侧边有做标记，写了她的联系电话，希望拿错的人能看到并且还回来吧，里面的东西虽然不是很贵重，但也都是她很珍惜的东西。
她还在点开网页看解决办法，这时忽然有人给她打电话。
叶栩行？
怎么这个时候打电话给她，有什么事情吗？
她按下接听键，“喂？”
“裴宜，你行李箱是不是拿错了？”
“啊……你怎么知道……”话说出一半，又问：“我的行李箱在你那儿吗？”
“嗯哼，我们换回来吧，估计我的行李箱在你那儿。”
“在哪换？”
“你要是不想拖行李箱，就我来你那儿，要是不想告诉我你在哪，你就来我家，你知道我家在哪里的。”叶栩行说。
“那我过去吧。你稍等我一下，拜拜。”裴宜说着就等叶栩行挂断电话拿过去，结果那边说了句“嗯”之后好像就直接把手机放在一边了。
裴宜没发现，一般为了表示礼貌她都等别人挂电话，不会自己主动挂电话。于是她就把手机放兜里，把行李箱合上了，合上的时候随口说了一句：“怎么放个假还带这么多书回来。”
她发现有本书没完全塞进去，行李箱合不上。她想把那本书怼进去，但里面有着什么挡住了，推不进去，没办法，她只好重新打开摆放那些书。
“怎么还有考研的，不是都已经……”话一说出口，她就明白了什么，小声地说了句“对不起”，也不知道是在跟谁说。
“好重啊，有点后悔了，为什么不让他过来拿呀，反正迟早他都要知道我住他隔壁的……”她拿起行李箱的托杆，刚走了几步路就没忍住吐槽。
“算了，都已经这样了，还是走吧。”到了阶梯，她一使劲就抬着行李箱“噌噌噌”地往下走。
而另外一边的叶栩行已经把行李箱放在门口了，裴宜一来就可以还给她。因为现在她还没来，叶栩行就先看会电视，等到关键时刻，凶手要被推出来了，叶栩行屏息凝神，眼神紧紧跟着剧情，忽然一旁传来了一句：“好重啊，有点后悔了，为什么不让他过来拿呀，反正迟早他都要知道我住他隔壁的……”
叶栩行正疑惑着，剧情突然反转，凶手另有其人！但是叶栩行刚刚错过了那个关键片段，他忍住怒火，把进度条调到刚刚那个地方，暂停，又走到手机旁边，才发现刚刚居然没有挂断电话。
不是，她连自己有没有挂电话都不知道的吗？
好吧，虽然他也下意识地以为对方挂电话了。
正想挂断电话，手都伸出去了，那边那传来一句：“怎么是锁着门的？不在吗？”
他叹了口气，拿起手机往门口走去，正想说自己在家，却发现对面已经挂电话了。
叶栩行一脸问号。
裴宜看到叶栩行家里锁着门，正想再打个电话问问他，一掏出手机就看到正在通话中的界面，她吓一跳，马上点了挂断键。
挂了电话后她又想起来自己要给他打电话来着。
他应该没察觉吧？这么久也没点声音，再打一个他也不会觉得有什么的，嗯。
裴宜非常坚定地按下了那串号码，开始呼叫。
这时眼前的门开了，叶栩行看着来电疑惑不解，裴宜看到叶栩行也愣了一下。
“你挂了电话又打一次是什么习惯吗？”叶栩行笑着问她。
裴宜也尴尬地笑了笑，“原来你看到了啊……我没注意到我还在通话中……”
“喏，你的行李箱。下次别拿错了，很麻烦的。”叶栩行把她的行李箱推过去，彼此交换了行李箱，裴宜就赶紧转身走了。
叶栩行本来看着她这么匆忙还觉得有点好笑，她是怕他吗？
还是没有放下对他的戒备啊。
转身准备进屋，耳边却响起了那句“反正迟早他都要知道我住他隔壁的”，害，刚刚没认真听，现在回想起来，她在故意躲他吗？
想起之前两人回家，裴宜说自己的家还要往前走，他就觉得有点奇怪，既然在里面为什么在别人的家门前停这么久。
他伸出头去看旁边那栋房子，也没什么稀奇的。正要走，就看到旁边那栋房子的阳台门开了，里面跑出来一个人，在阳台上收衣服。
嗯，她说得对，确实知道她住他隔壁了。
叶栩行嘴角微微上扬，转身回了屋。
回到房间，打开行李箱，看着那些熟悉的书，他无奈地苦笑。第几次了呢？
到目前为止，他没有靠任何人，靠自己的努力一步步走，明明前面的人生都十分顺利，可后面的人生却一败涂地。拼了命去考研，但每次都走向失败。
选择很重要，但他每次做选择，选择都是错的。
他清楚地知道，这是第三次了，前面两次都失败了。这次如果还不上，他想：就放弃吧。有时候也要向命运妥协，命运千般万般地阻挠他成功，或许就是觉得他还不够格吧。
也许命运就是这么喜欢捉弄人。
第三次终于进复试了，他准备好久，到最后复试前一天却失眠了。躺在床上五味杂陈，翻来覆去，怎么都睡不着。最终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
可能正是胜负欲和得失心让他乱了阵脚，明明是稳妥的，最后他却搞砸了。他状态很差，听着他们问问题，脑袋像着了火，热热的，嘴巴不断蹦出词句，却不成逻辑。
当他走出来，走到阳光下，他知道自己已经完了。
非常差劲的表现。
他抬眸看上空的太阳，刺眼的、不容接近的。忽然淅淅沥沥下了小雨，一颗一颗落在他的身上。
明明太阳还肆意散发光芒，但雨丝毫没有给它面子，还是越下越大。
这场太阳雨好像在讽刺他，看似光鲜亮丽的表面下，是迷茫又执着的心，一直尝试，一直失败，一直失败，一直尝试……
他出门前看了天气，原以为一整天都会晴空万里，结果他出来没多久就下雨了，他淋着小雨回家，刚回到家没多久，雨就停了。
看起来像是在嘲笑他又失败了。但是他不在乎了，不会再有下一次了，事不过三，这条路走不通，还不能走别的路吗？
他去各种地方找工作，但没有一个是他喜欢的或是满意的，浑浑噩噩干了几个星期，他觉得人生似乎没有盼头了，往后的日子就只能是这样了。
他开始每天晚上下班就去海边吹风。风特别大，每次都把他头发吹乱，他在海边走啊走，用脚步丈量沙滩，沙滩看似有边际，但他每次都走不完。
走累了就坐在海边，看着海水冲过来，又慢慢退去。就这样看了好几次，他觉得他就像是海水，拼尽全力往岸上冲去，但每次都往后落下。
大海终有一天会把他吞噬的吧。
不然大海太孤单了。
只要没事情做，他就这样，坐在海边看海看到很晚，等到困了才回家。反正他没有门禁，想什么时候回，就什么时候回。
他本来滴酒不沾。有一天忽然想尝试一下，没喝多少就看到月亮沉入了海底，他往前去捞，捞不着，海水从他手上流下去，他捧着空气，不知道月亮去了哪里。
裴宜那天晚上喝了太多水，夜里想起来倒杯水喝，看到有光亮从外面洒进来，想着是路灯的光，来到阳台看，确实是路灯，但月亮也很亮啊。
周围没有几朵云，月亮就那样挂在半空中。总觉得月光洒了下来，变成许多小点点落下来，落到地面上……
裴宜看到一个黑影出现在路边。她下意识地悄悄把自己藏住，低头去看那是谁。
只见那个黑影从黑暗走进光亮，在路灯下忽然停了一会儿，然后又继续走，一直走到她家旁边。
是叶栩行啊。他去哪里了啊，怎么现在才回家？
裴宜一直看着他进家门、上楼、躺在地上，一会儿又起来，去了一个房间，又拿着衣服从里面出来，进了另一个房间，看样子应该是要洗澡……
裴宜忽然心虚地转过身来，怎么自己像个偷窥狂啊？
快去睡觉、快去睡觉，明天早上还得早起呢。
叶栩行后来辞了工作，在一天晚上出了门，本来不想带手机的，但是他还没有写过遗书或者墓志铭之类的，想着在离开之前再来一次仪式感。
于是他就出发了。
其实没什么关系啊，只是他发觉自己已经迈不过那道坎了。
可能是一种执念吧。
但是他又实在没有勇气和信念再来一次了。
一个人活着，太累了啊。但是他又不愿意将自己的心事告诉别人，自己的糟心事，为什么要让别人也承受？别人也不一定想听啊。
他走近了大海，接着不断向它中央走去。海水越来越深，他缓缓闭上眼睛，已经做好被吞没和下落的准备了。
海水凉凉的，风是咸咸的，而他终将走向沉沦……
手机的振动声忽然把他惊醒。正疑惑着手机怎么也带过来了，就想起来自己走过来的时候还回了一条消息，于是便把手机带在了身上。反正也没有让世人看到他的遗书的想法，墓志铭——他想了好久，觉得没有什么能形容他和他的一生。
他拿起手机来看，是裴宜打过来的。大晚上的，会有什么事情？
一接听，叶栩行还没说话，那边就问他外卖什么时候到，他疑惑地又看了眼电话号码，是裴宜啊，没错。
“如果还没送我的那份的话，先送其他单吧，我还没这么快回到去，不是很想吃冷的。”
他停下了继续向前走的脚步，用一股不耐烦的语气跟她说：“知道了，商家还没做好，拜拜。”
他转身向岸边跑去。
虽然感觉都已经差不多了，很生气她突然打电话过来要他帮忙，但是他又知道自己不能见死不救。
此时的海水像是不希望他离去一样，都争先恐后地拖着他不让他走。他走得如此艰难，但又不能有丝毫松懈。
希望能赶上吧——
他一步步靠近她发的定位，却没见她的身影，忽然在路边看到了一部手机，粉红色的手机壳，该不会就是她的吧。
那她现在在哪里？
他的裤子还在滴着水，鞋子也全湿了，刚刚过来真的是用尽全力，海边离她发的位置有一定的距离，他跑到这里时，已经浑身大汗，虽然之前一直都有锻炼，但这段时间没再练了，跑起来有点吃力。
他现在的状态很混乱，但一想到可能会出现的后果，理智又让他静下心来。
别着急，手机应该是不小心掉的，还没有摔坏，现在仔细听、仔细找，想想她会在哪里……
忽然听到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他马上往那个方向跑去，迎面撞上了一个人，那个人差点摔倒，叶栩行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她，“裴宜？”
“唔……”裴宜一抬头就看到熟悉的脸，急忙往他旁边靠，“他在后面……”
叶栩行四处张望，没看到人，又低头问她，“哪呢？”
裴宜抓着他的衣角，也环顾了一圈，“找不到了……他刚刚还在追我，幸好我一直有在坚持跑步……”说完就开始抽泣起来。
叶栩行松了一口气，问她：“你报警了吗？”
“之前报了，但是对于他来说没什么用，他当时就只是跟踪，我提供的证据又不是很充分……”
“那你的防狼用具呢？怎么没用上？”
裴宜低着头回答他：“出门感觉包里重重的，想着他都好久没出现了，应该搬家或者去哪了，所以就没带……”
没等裴宜说完，叶栩行就反问她：“为什么不带？要是我没过来，你怎么办？就这么想被那个吗？”
话音刚落，叶栩行忽然反应过来自己太激动了，不该这样的，怎么就说了这样的话？怎么能够被情绪操控住自己啊。
“啪——”
裴宜没忍住给了他一巴掌，虽然听声音可以知道打的力度很轻，但还是打了下去，终究会痛。
她跑掉了。
留他一个人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