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跟沈苏的告别
余静站在从上往下数第五个台阶上低着头缄口不言，她看到一只灰色的鸟在地上蹦。
沈苏站在比她低一等的台阶上仰面直视余静，“喂，我要走了，你也不说几句？”
余静抬头看着他将以前的敌意都转为友善。“别这样一副眼神看我，受不了受不了。”沈苏做作的转动了一下脑袋然后又把视线放回到余静身上。
“真要走啊，为什么？余静问。
“你对我这么冷淡，承受不住这样的刺激，伤心了。”沈苏一副委屈的表情。
余静撇撇嘴，眼睛盯着他在等沈苏说实话。
“你不信？天地为鉴好不好？”
“胸无大志。”余静冲他摇摇头一脸无奈。
“你胸大还是志大？”沈苏看着余静笑着说。
余静瞪了他一眼，沈苏收起了笑容，他盯着余静的眼睛问：“跟不跟我一起走？”余静眯了一下眼问他什么意思。
“跟我一起退学吧。”
沈苏紧盯着余静一动不动，“其实这大学最不适合的就是你和我，从大一到现在你去上课的天数十指都能数的过来。真不是我看不起你，你这样就算熬到毕业连毕业论文都写不了，上学上完去社会上跟个赤子似的。我呢，本质上跟你相同又不同。”
他挠了下头，继续说：“怎么说呢，反正就是说尤其在这浪费四年的时间还不如早点出去混，到时候在某个领域都会超前咱们别的同学。”
余静沉默不语，乜斜着眼看沈苏。
“你……懂我意思没？沈苏看她不说话，微微皱着鼻子问。
“懂。”
“那咱俩一起退学吧！”
余静又在沉默，她心里似乎被堵塞着。余静捋了一下头发，手臂笔直的垂了下去。“不退。”
“干嘛啊，不敢？”
余静朝他露出讥讽的笑，沈苏很受伤的上下看她。“你还没懂我的意思么？”
沈苏自信的觉得余静听懂他的话就会遵从他的建议。
“懂了。”余静认真地说。
“那你干嘛啊，怎么不退。”
“别指望 我和你同盟，不同流合污。”
“得得，明白了。合着你把我当下水道了。”沈苏说。
余静笑了起来，像是在致歉和安慰他。
余静说：“祝你前途似锦。”
沈苏说：“祝你风骨长存。”
晚上余静躺在床上彻夜难眠，她脑子里各种思绪纷乱。
下午沈苏说的话像黄钟大吕，她突然意识到的问题像一枚炸弹在她脑中砰然炸响，她此时的思绪清晰但如纸屑般零碎，拼接不起完整的链条。
专业，毕业，画画像春天的柳絮纷扬而至。
她闭上眼睛，感觉眼皮十分沉重的压在眼球上，她感到了痛苦，一股无以名状的痛苦感在胸口迸发，像炸开的烟花。
余静想哭，她记起了上一次哭的日期和原因，哭时的模样和哭过后眼睛的疼痛。
她晃动了一下头抑制自己不要想，她觉得那是自己生命中屈辱的一笔。
余静双手交叉着放在胸前，她清晰的感觉到了双腿在不住的抖动，她把脚伸进被子里想让被子压住颤抖的腿。
月亮的轮廓和明亮在窗外渐渐刻露，烘托着浓重的夜色。
余静在不停的翻身和不住叹息声中昏昏欲睡。
梦里她似乎到了一个熟悉但回忆不起来的地方，她在睡梦中拼命地想找个地方的名字和与这个地方的关联，但是怎么也想不起来，她觉得自己醒来也在想，可全然无功。
醒来后金色的阳光替代了昨晚月亮的清辉，她用力拉扯着窗帘，瞬间阳光奔泻一地。
余静又想起了昨晚的梦和昨晚入睡之前的忧愤，沈苏的话又在耳边萦绕不停，她长叹一口气重新爬上床去。
她背倚墙壁用力地吸了吸鼻子，双手握拳放在腿上。
此刻她的思路像模板上的拼图完整严丝合缝的对接成功，她心情不再像昨天晚上那样压抑。
余静突然清晰的意识到这所大学对自己自由和梦想的重要性，她有点庆幸可以在这里无忧无虑无所顾忌地画画。
她笑了一下，拿起了画笔。
隔天她又碰上了沈苏，沈苏一看见她就神色庄重的问：“真不退？”
“不。”余静语气坚定。
“给个拥抱吧，今日一别，后会无期了。”
余静往旁边移了下身子，一副排斥状，戚子坷的身影在她脑中闪动，她看着沈苏伸出了手。
沈苏倒吸一口气，也伸出了手，“行，中国人行礼还是得含蓄，别忘了你在大学里第一个追求者是我。”
“什么时候走？”
“办完退学手续就走。想我就给我打电话。”
“飞鸽传书行么？”余静第一次很真诚地笑着看着他说。
“好嘞，那等我去养鸽子。”两人一起笑了，湛蓝的天空下，笑容显得格外灿烂。
余静跟沈苏道别后一个人绕小路回宿舍，柳枝优雅温柔的往下垂，柳叶泛黄，窸窸窣窣的往下落，余静目视前方独自走着。
柳枝像触碰轻抚到了她的心底，她内心忽然泛起层层涟漪，一种莫名的感动和真实的渴望在心底翻腾，似乎很遥远但又可以望见。
她感觉到五彩缤纷的颜料和不同风格的画蜂拥而来。
画家梦在刺激着她的神经使她满腔热血，她望着眼前影影绰绰的柳条和树影立誓一定要成为画家。
她脚步加快频率移动了起来，在树间穿梭，身姿轻盈像只鸟雀。
在宿舍前的栏杆旁余静背靠栏杆立着脚掐着腰主动给母亲打了汇报电话，母亲很兴奋，余静继续顺利的编织着谎言。
扣下电话余静咧嘴一笑，佩服自己的撒谎水平逐日提高。
一位室友每日听到余静对着她妈大言不惭的谎话连篇心底哂笑讥讽，“也不知道怎么考上大学的。”
余静哼着歌踏进宿舍，爬上床铺又看见那张纸条，她咂了几下嘴，用舌尖舔了一下嘴唇，惆怅若失。
沈苏办好了退学手续，在跟同学告别，见人就说：“以后找我就去福布斯排行榜。”
他提着包朝向教学楼下走，听到张涵乐琴在喊：“福布斯排行榜那地咱都不待，那地太挤了，就算排第一个后面还有那么多陪衬的，咱不要陪衬。”
沈苏回头咧着嘴大笑冲她摆手。
“这就走了？”张涵乐琴问。
沈苏隔着很远朝她点头，动作微弱他在怀疑张涵乐琴能不能看见，他又望了望四周寻找余静的身影，接着他说：“余静准是怕跟我告白得哭得背过去，不来送我原谅她了。”
“对，准是怕这个。”张涵乐琴做了一个赶他快走的动作，接着沈苏转身离去。
此时余静在宿舍里一边玩游戏一边看贴在电脑屏幕一侧写有戚子坷电话的纸条。
傍晚张涵乐琴叫住许小小，“让余静出来找我，我就不去你们宿舍了，每次还得跟觐见一样。”
许小小原话传达给余静，余静慵懒地翻身下床。
“还吃饭么？”张涵乐琴问。
“你这口气和表情让我感觉到你被我妈附身了。”
“今天沈苏走，你知不知道啊。”张涵乐琴又问。
“不……”余静拖长音说，尾音逐渐微弱。
“怎么认识你这么狼心狗肺的人，连送别都不去，你不知道，今天他可失望了。”
“告过别了，他还怂恿我退学，说我连毕业证都拿不了，白耽误时间。”余静轻松地说道。
“人家对你多好，多替你着想。”
“干嘛替我着想，我才不退学，退学后我干嘛去，我干嘛都不会像现在似的这么有空可以画画，我才不退呢。”
张涵乐琴看着她，发出啧啧称赞：“看不出来，你还挺有脑子，还什么事都为画画想。”
余静呵呵地笑，双手搭在张涵乐琴肩上说：“走吧，吃饭去。今天我真忘了沈苏要走，记得的话我早去了。”
张涵乐琴往回抽了一下身子余静的胳膊被甩了下来，说：“周三带你去看比赛。”
张涵乐琴自顾的往前走，余静乐颠乐颠的在后面跟着。
“记得看演出的时候打扮的像个人样。”张涵乐琴没有回头对余静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