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我哥学会疼人了
那时候，范翠萍觉得自己也活不成了，可看着瘦弱的妹妹，又得咬牙撑下去。
哪怕分了家，因为爹妈的事几乎成仇人，他们兄妹依旧住在一个屋檐下。
大嫂跟后来进门的二嫂，合起伙来欺负范翠萍姐妹，两个哥哥全当看不见，甚至还动手打她们，帮自己媳妇。
整整四年，她那根充满傲气的骨头，都快断了。
他们家名声不好，她自然也找不到好人家，范国梁想把她卖了。
她以死相逼，也只换来一门惹人笑话的亲事，嫁给没人瞧得上的李富春。
这是范国梁两兄弟最大的让步，黑心肝的范国梁还嘲讽她：“你死了，还有翠竹呢，难道你还能拉着她一起死？”
为了妹妹，范翠萍只能咬牙忍下去，但她有一个条件：“我可以嫁，但翠竹的婚事，你们还这么欺负人，我拼了命也要拉个人一起死！”
范国梁答应了，“你去了李家做好儿媳妇的本分，等翠竹到了年纪，想找个好婆家就容易得多。”
就这样，范翠萍嫁给李富春后，不管婆婆怎么压榨她，都忍气吞声，努力做一个贤惠、勤劳、听话的儿媳妇。
近五年的时间，她都快忘了自己本来的样子。
提到做豆腐，那些发霉腐烂的记忆，又像枯木逢春一样从心底冒出来。
袁朝英见她说完就呆愣愣的，没一会儿眼泪就噼里啪啦的掉。
说实话，这儿媳妇的遭遇，换个人估计早疯了。
如果她能捡起曾经的傲骨，没准能培养成女强人类型。
袁朝英同情她的经历，声音也柔和不少，“记得怎么做就行，反正十几斤豆子呢，一次不成就两次，不成样子的自己吃就行。”
“妈，对不起，不知道怎么的就掉眼泪了。”
范翠萍七手八脚的抹掉眼泪，撑起一个很勉强的笑容，“我会好好做的，最多浪费三……不，两次后，肯定能成！”
家里有个小石磨，正好可以拿来磨黄豆。
她爸以前是用盐水卤点豆腐，调卤水不难，难的是点豆腐的过程，把握不好的话，做出来的就不是嫩豆腐了。
婆婆虽然放了话，让她用十几斤豆子试手，但她只用了一半。
豆子要挑拣饱满圆润的，浸泡前再用水淘洗两遍，泡到明天才能磨成豆浆。
一听说要做嫩豆腐，三个小的就围着范翠萍，你一句我一句的，快赶上十万个为什么了。
李贵珍：“大嫂，这么大一盆豆子，能做多少块豆腐呀？”
“很大一块，可能有十多斤。”
“很大一块是多大？”李贵珍排开两只手，“有那么大吗？”
“看做多厚，用小竹筛装的话，差不多刚好。”
范翠萍说的竹筛，家里有三个，一大两小，是用竹片编织的。
大竹筛不仅尺寸大，直径都快一米了，底部的筛眼也大，小指尖能传过去，平时用来晾晒酸菜干，或者过滤小麦、稻谷的粗渣叶。
小竹筛是大的一半，筛眼细密，比米粒大一点点，也是日常家用的。
她爹以前做豆腐的时候，压型就用竹筛。
李贵珍还想问，李富安赶紧说道：“到我了，到我了！大嫂，豆腐好吃吗？什么味呀？”
“好吃，就是豆腐味。”
“豆腐味是什么味？”
范翠萍：……
不就是豆腐味嘛，这还要怎么形容呢？
最小的李红星不甘落后，“妈，明天吃了豆腐，后天，外后天是不是也能吃？”
“这几天还有点热，放不了那么久的。”
豆腐容易嗖，最好是当天做当天吃，冬天用水养着，还能放两天。
“我想天天吃，妈，你空一天就做。”
范翠萍：……
这也不是她能决定的，而且天天吃，也会腻的吧？
李富安又抢着问，豆腐能做什么花样的菜，煮了吃还是炒了吃，能不能像土豆一样，放灶眼里烧了吃……
三个小孩，把范翠萍问的头晕眼花。
袁朝英招招手，“贵珍，福安，你们过来，拿柴枝把昨天你们二哥教的字，都写一遍。”
两个小孩耷拉着脑袋，异口同声的‘哦’了一声。
范翠萍抹了把额头上的细汗，朝婆婆感激地笑了笑。
第二天，浸泡了一晚上的黄豆，个头比原先大了一倍，两个指头微微用力一捻，就会破开。
磨黄豆这种力气活，自然交给李富春来干，昨晚袁朝英就交代过了。
李富春特意早起，出工前就把黄豆磨成浆了，满满一大盆。
挺着大肚子的范翠萍，指了指两根木条钉好的十字架，“拿根绳子拴到屋顶横梁上，下面扣一个倒钩，再把这个拴牢了，挨着点灶台啊。”
十字架的四个角都拴了麻绳，朝上的那面在十字中间也拴了一根，用来固定倒钩的。
朝下这面用来拴纱布，吊起来形成中间凹的样子，等过滤豆浆的时候，下面放只桶。
李富春跟媳妇确定好位置后，搬了两张桌子，又摞一个方凳，才够得着房梁。
挂好的十字架比他高一点，但垂下来的纱布兜口，低于胸口处，这样舀豆浆进去的时候省力，平时不用收了纱布也不影响走路。
工具人·李富春完成任务后，范翠萍就摆摆手，“行了，一会儿二堂伯要吹出工哨了，你去吧。”
“那煮好了你让三妹帮你，别使大力气。”李富春走之前说了一句。
因为使唤媳妇烧火做饭什么，都被他妈骂好几回了，还说孩子要是有个闪失，就让他滚出去。
他妈宁愿要儿媳妇，也不想要没良心的儿子。
一直在旁边观看操作的李贵芬皱着鼻子，“大哥，你放一百八十个心得了，挖腰、使力气的活我保证不让大嫂粘手。”
今天周六，昨晚大嫂说早上要做豆腐，她就放心上了。
就算大哥不出力，她也会把力气活揽过来。
顺便也学学怎么做豆腐。
李富春挠头傻笑，“我知道，这不是怕你嫂子闲不住嘛。”
“去路口等着出工吧，就你话多。”范翠萍红着眼眶把人撵走。
以前也没觉得大肚子干活，有什么要紧，毕竟多少女人都这样。
甚至在她生红星的头一天，还在晒谷场上跟人一起忙活呢。
李贵芬把生豆浆倒进洗了好几遍的锅里，坐在灶眼前面，抓了把引火草点燃放进去。
等火燃起来，她抬头笑道：“大嫂，我哥学会疼人了，再遇见你那两个心毒的嫂子，你的腰杆比她们还直。”
“嗯。”范翠萍低着头，眼泪到底没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