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行往临江
苦无到底是有大师风范,并未动手,眼中杀意渐渐退去。
凌九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小小,有些无奈,道:“大师不妨听我一言,只是信与不信,还请大师自度。”
苦无道:“施主请讲。”
凌九道:“我听他人说过,临江城天机阁阁主藏列知晓,如今这江湖上除了我之外,还有一人会使自在剑法。”
苦无道:“哦?”
凌九道:“我此番便是要去临江城,找他问个明白。”
苦无思索一番,道:“若真是天机扇所说,的确可信。”
凌九道:“若大师若信得过我,可与我一同前去。要是如今再无他人会使自在剑法,那凌九也无话可说。”
苦无点头,道:“也只好这般了。”
白泽在一旁听了,忙对苦无道:“苦无大师,你就这般信了他?死在他剑下的高手数不胜数,你怎知他是如何杀了那些高手的,莫非你真要同他一起去往临江城,去找那什么天机扇?”
苦无道:“我佛慈悲,自是不可冤枉他人,贫僧定是要陪他走一趟了,真相明了之前,凌施主绝不能死。”
太行三毒听了,咬牙切齿。
若是苦无大师真同凌九一同前往临江城,他们要想再杀凌九,无疑是难上加难。
白泽一想到此处,道:“苦无大师,你我皆知凌九杀人如麻,你若真同他前去,只怕一路上连盹也不能打了,何苦还要为他保驾护航?”
苦无抚了抚白须,笑道:“这倒不用施主操心,贫僧自有分寸。”
白泽见说什么也无用,只道:“那就还请大师护好了他,路上吃饭时也小心一点。”
他说完,冷哼一声,朝身后的申屠幽月和周庞招了招手,叫道:“我们走。”
这三个字中,充满不甘与无奈。
周庞不再敢动手,只好背起陆玉坤的尸体,跟在白泽和申屠幽月身后。
三人出了门,忽地脚尖往地上一点,跳上房梁,消失在了黑夜中。
夜已深,炉香燃尽,出云客栈已变得安静。
张二娘和客栈几人清洗着地上的血液,阵阵寒意正悄然将夜幕送走。
翌日清晨,另一间客栈门前,两旁是带露鲜花。
昨夜之事已成过往云烟。
一夜春雨后,天已转晴,蜂蝶纷纷过墙,似是墙那边有更好的春色。
三大一小分开坐在客栈吃了早饭,带了些路上的吃食,来到马车旁。
凌九将小小抱上马车,胡元汉牵着缰绳,苦无从客栈门前杵着禅杖走了过来。
朝阳升起,晨风吹拂而过,梨花落下。
几人肩上都缀了几片梨花,凌九眼前满是春风,心头尽是烦恼。
苦无从飞舞的梨花中穿行而过,对凌九笑道:“施主可吃过早斋了?”
凌九笑道:“吃过了。”
苦无看着他,笑道:“施主昨夜可睡得好?”
凌九道:“睡得很好。”
苦无本以为他昨夜会趁黑逃走,今日看来,是他多虑了。
小小却是很不开心,噘嘴道:“阿九睡觉扯呼,他睡好了,我没睡好。”
凌九摸了摸她的脑袋,道:“我还没说你整晚躺在我胸口上,压得我喘不过气,你却先数落起我来了。”
小小不好气地道:“可明明是你先睡着的。”
凌九道:“你知道睡觉时压了胸口,是会做恶梦的么?”
小小摇了摇头,抬头一脸好奇地看着他,问道:“阿九做了什么恶梦?”
凌九笑道:“我梦到你了。”
小小瞪大了眼睛,道:“我是你的噩梦么?”
凌九道:“我是说你在梦里骂我,骂我扯呼,还打了我几巴掌。”
小小忽然噗嗤笑出声来,道:“原来不是梦啊。”
凌九道:“不是梦?”
小小笑道:“昨晚你扯呼太响,我睡不着,就想着把你打醒,也好让你尝尝,困的时候被别人吵得睡不着是什么滋味,看你生不生气?”
她这一说,苦无、胡元汉和凌九都笑出了声。
凌九蹲下身去,捏了捏她泛红的小脸蛋,笑道:“以前我也被自己的鼾声吵醒过,那时我也很想打自己。你要是困的话,待会儿路上躺我怀里睡就是了。”
小小一脸惊讶,道:“被自己的鼾声吵醒,你又不是猪,是在打雷么?”
凌九被她逗得笑个不停,道:“要是染上风寒,鼻子不通气,鼾声自然就像打雷了。”
小小哦了一声,“行罢,只要阿九好就是好,我就不怪你了。”
胡元汉插话道:“各位,要想早些到临江城的话,我们还是早些启程的好,有什么话,路上再说。”
凌九和小小同时应了一声,苦无点了点头。
三人坐在马车后方,胡元汉坐在前头一扯缰绳,马蹄声已响。
身后是逐渐远去的落花。
四人一路观花,不知不觉已出了云提县。
他们都未提起昨夜之事,小小已躺在凌九怀里睡了过去,像是一只小猫扯起呼来。
任由马车如何颠簸,也不见她醒。
行到草木深处,除他们四人外,再无旁人。
春山一路,芳树落花,只听得鸟儿空啼,草木香气弥漫,别提是何等的心旷神怡。
凌九将手摊开,已有一朵小红花飘入他掌心,他将这小红花轻轻插在小小头发上。
看着怀里惹人怜爱的小小,凌九莫名笑了笑,忽道:“苦无大师,你说人到底为何而活?”
苦无回头望他,见他正看着怀里的小小,笑道:“施主何须问我,若连施主都不知自己为何而活,贫僧又如何知晓?”
凌九道:“为了自己么?”
苦无道:“贫僧不敢替施主断言。”
凌九道:“我只知道活着并非只为自己。”
苦无点头道:“施主悟了便好。”
凌九道:“可我不知我还能活得到几时,我虽想活着,别人却不愿我活着。”
林间的路变窄了许多,这条路似乎已许久没人走过,两旁长满了荆棘,好在马车刚好能行得过去。
胡元汉见状,觉得奇怪,道:“这条路时常有人走着,怎会长出这么多荆棘?”
凌九道:“想来春雨一下,荆棘又努力爬回来了。”
胡元汉应了一声,“也对。”
苦无对凌九道:“就如施主刚才所说,这荆棘也如人一般,努力活在这世上。”
凌九点头道:“大师说得不错,只是荆棘却没有人的感情,他们只知活着,却不知为何而活。”
苦无笑道:“这世间万物,皆有生命的意志,自是为了活着。可这万物的意志,都要比世人强得太多,地上的蚂蚁,花间的蝴蝶,树上的鸟儿,它们并无杂念,活着已是最好,再清净不过。”
凌九道:“可人终究不是野草昆虫,不可能没有杂念的。”
马蹄声声,踩着地上的野草而过。
苦无道:“人生在世,便如现在这般,身处荆棘之中。心不动,人不妄动,不动则不伤,如心动,则人妄动,伤其身,痛其骨,自是会感受世间诸般痛苦,何必去想呢?”
凌九一听,低下了头,道:“凌九受教了。”
马车在荆棘间行了不到半个时辰,前面豁然开朗,已行至大路。
密林将后方风景盖过,再怎么回头,摸不着,也看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