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天真无邪
晨光熹微，野径堆雪，山不清明。
孟小蝶早早起了床，怀里抱着流仙裙，低头看了看一身破旧的棉袄，她用脸轻抚了一下流仙裙。
她叹了口气，换上流仙裙，又披上一件粉色纱衣，随即放着棉袄。
她不在意如今正是寒冬腊月，也不关心外面还飞舞的鹅毛大雪。
旧木桌上摆着一面锈迹斑斑的铜镜，她坐在窗前，慢吞吞地弄妆梳洗，轻画娥眉。
一番梳妆打扮，她已没了昨日那般村姑模样。
云堆翠鬟，淡抹粉脂，点点雀斑似蔷薇冷露，唇绽如樱，榴齿含香，纤腰楚楚，若春梅绽雪，格外动人。
唯有那双手，不似那城中秀女。
她并未因变得美丽动人而挂上一丝笑容，却是满脸愁容。
流仙裙在这寒冬中，自然不能让她感到暖和，只得将那破旧棉袄套在了外面。
看了一眼躺在棉被下的凌九，又看了一眼正酣睡的孩子们，她欣慰一笑，打开了门。
雪，飘进木屋，风刮了进来。
孟小蝶急忙走出去，将门合上，将风雪全挡在外面。
睡在靠门处的小唐小宝，醒了过来。
两个小男孩睡眼惺忪地看向木门，又看了看身旁，发现孟小蝶已出去了。
小唐眯着双眼，双肘撑在铺上，迷迷糊糊间，道：“姐姐出去了么？”
他说得很轻，生怕吵醒了弟弟妹妹们。
小宝不忍睁开眼，道：“好像是的。”
小唐说道：“那我俩也该起了，得去烧水做早饭了。”
小宝浑身都在拒绝，舍不得睁开眼，道：“但是我好困啊。”
小唐轻哼了一声，道：“姐姐每天起早贪黑地干活，还不是为了能让我们填饱肚子，我们要是再偷懒的话，岂不是要把姐姐给累死？”
小宝不好气地道：“小唐，姐姐都说了，叫你不要再提死这个字了。”
小唐清醒了许多，坐起身来，看着小宝道：“你不也提了？”
小宝反驳道：“我是在提醒你，姐姐不让你提那个字，你以后再也不准提了，不然我就告诉姐姐。”
小唐瞪了他一眼，道：“行了，不提就是了，你也别告诉姐姐，不然我打你。”
不等小宝回话，小唐拍了拍他屁股，催促道：“赶快起来，天都亮了。”
小宝很不情愿，从被子里爬了出来，慢慢睁开眼睛，看向窗外。
明晃晃的雪光，刺得他眼睛一阵生疼，只好眯上了眼。
小唐动作比他快，已推开门走了出去。
小宝不甘落后，装作比小唐更加勤快，很快两人都已在山洞口的石檐下，烧起火来。
石檐挡住了风雪，没有将昨夜的火完全扑灭。
小宝墙边柴火下掏出些干枯的松针，放在还亮着的木炭上。
小唐跪在松针旁低着头，用尽吃奶的力气往火芯吹气。
火似乎可怜他们一般，没一会便燃了起来。
架上更粗的柴后，一口黢黑的小铁锅已挂在火堆上方，烧起水来。
两个单薄的身影忙前忙后，小声地有说有笑，让人心疼。
柴火很是争气，锅内的水很快便烧开了。
他们往锅里丢了些苦青菜，寒天里最不缺这种青菜。
小唐又单独煮上一锅粟米，这便是他们的早饭了。
两个小男孩坐在火堆旁，看着山洞外的漫天飞雪，守着一锅早饭。
风掠过山洞前，嘶嘶作响。
小唐和小宝只觉这天更加冷了。
冬天本就是冷的，穷人的冬天更冷，但心里有了暖和的事，便没那么冷了。
外面的雪越堆越厚，已盖到山洞前。
小宝道：“小唐，你说姐姐每天出去，到底做什么活路去了，为啥有时能赚到买肉的钱，有时却是灰头土脸地回来，一分钱也赚不到？”
小唐一脸迷茫，摇头道：“我也不清楚，不过我好像记得姐姐说过，她在帮别人织布和缝补衣服来着，有时挣得多，有时挣得少。”
小宝点头，哦了一声，道：“我好像也听她说过，可为啥姐姐每次出去，都要打扮得那么好看呢？”
小唐道：“你傻呀，去城里干活，自然要穿得好看一些，不穿干净一点，有些城里人会嫌弃姐姐的。”
小宝歪着小脑袋，一脸困惑，道：“为啥穿得脏就要被嫌弃呢？干完活之后，穿得再干净，不也会变得脏么？”
小唐显得无奈，道：“帮人织布缝衣服，不像我们整天在地里乱跑，不会弄脏衣服的。”
小宝似懂非懂，却还是装作明白了。
小唐望向远处苍白的山峰，轻轻叹了口气，道：“要是我们也能帮姐姐赚点钱，那就好了。”
小宝道：“可惜我们啥也不会，只能照顾一下弟弟妹妹们。”
小唐点了点头，将手搭在他肩上，笑道：“我俩是哥哥，当然要照顾弟弟妹妹啦。”
小唐顿了片刻，又道：“春天快些来就好了，到时等姐姐买了种子回来，种上庄稼，来年姐姐就不用每天出去辛苦干活了。”
没有人比他们更盼望那一夜春风了。
小宝点头应了一声，眼睛却是盯着小唐身后那用木桩围成的笼子。
他指着笼子里的野兔，道：“要不今天我们吃兔子肉罢，我好久没吃肉了。”
他伸手摸了摸肚子，道：“你看我都瘦了一圈了。”
小唐突然抬起手，悬在他头上，道：“想也别想，姐姐说了，那兔子得等着那位叔叔醒了才可以吃，叔叔受了伤，必须吃肉才长得好。”
小宝垂头丧气，不再说话，眼泪险些掉下来。
小唐缩回手，将两根食指放在自己脸上，上下划来划去，笑道：“小宝要哭了，羞羞惭惭，羞羞惭惭，等姐姐回来我就告诉她……”
小唐话还没说完，小宝便生气了，伸手将小唐推倒在地，然后坐了上去，喊道：“你乱说，我才没有哭，你要再说，我就打你。”
小唐力气虽要比他大上许多，却没有反抗，只是笑着。
小宝也没有动手，两人闹得好不欢快。
过了没多久，其他孩子陆续醒来，吃了早饭，小小的木屋里又充满了欢声笑语。
有的孩子已在山间打起了雪仗，只有凌九依旧不省人事。
木屋里传出沉闷的呼吸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