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兰质薰心
幽兰悄绽，水仙赋冰。
孟小蝶爬起身，慢慢靠近凌九，伸出食指在其鼻前探了探，发现这人还有气息。
她转身朝两个小男孩挥手，道：“小唐小宝，过来罢。”
小唐小宝应了一声，急忙跑过来。
他们看来不过十一二岁，一身衣服挂满补丁，脸已冻得皲裂，黝黑的皮肤中，隐着一条条血丝。
提着一捆干柴的小男孩，鼻子前还笼着鼻涕，时不时将鼻涕吸回去，可下一刻又流了出来。
那提兔子的小男孩，脸圆嘟嘟的，冻得通红，甚是可爱。
他们见凌九流了这么多血，都惊得捂住嘴巴，说话也变得小声许多。
提着兔子的是小唐，他道：“姐姐，这人是不是死了？”
孟小蝶瞪了他一眼，道：“不要乱说，他还没死。”
提着干柴的小宝道：“他怎么不动了？”
孟小蝶道：“他受了很严重的伤，昏过去了。”
小唐担心道：“那他是要死了么？”
孟小蝶有些生气，道：“小唐，你怎张口闭口都是死字，以后不准再随便提这个字，知道了么？”
小唐略显委屈地低下头，哦了一声。
孟小蝶弯下身子，抚摸着他的脑袋，一脸无奈，道：“好了好了，姐姐不是生你的气，只是死这个字不好，常挂在嘴边啊，不太吉利。”
小唐抬起头，嘟着嘴道：“小唐知道了。”
孟小蝶转头瞧了一眼凌九，面露担忧，道：“还是先把他背回去罢。小宝，你先把柴放了，将衣服和盆收回去。”
小宝点头轻嗯一声，放了柴火，往溪边靠去了。
孟小蝶使劲将凌九从积雪中拉了出来，放在背上。
这女子虽瘦小，力气却极大，即便凌九是个八尺男儿，但背起来丝毫不显得费力。
小唐发现不远处有一把木鞘，想也没想，过去捡了起来。
他只觉这是一把木剑，却没想到这剑那么重，只得将其扛在肩上，跟上孟小蝶。
孟小蝶背着凌九，踩着松林间的小土路，往深林处缓缓行去。
天很冷，凌九的血还是很热。
孟小蝶后背的衣裳，已被鲜血浸透。
小宝端着一木盆的衣服走在左侧，小唐则担心累坏了他们的蝴蝶姐姐，一手稳住肩上的剑，另一只手托着凌九的脚。
他只想着能让姐姐轻松一些。
孟小蝶一刻也不敢歇息，小路越往深林，坡度越大，无疑是一条小山路，颇为难走。
夜幕降临，他们终于走到了小路尽头。
尽头是一个山洞，石檐下烧着一堆柴火，八九个小孩正围着火堆取暖，嘻嘻哈哈，有说有笑。
孟小蝶刚到山洞前，忙忙对孩子们叫道：“孩子们，赶紧烧点热水，把姐姐的药拿出来。”
她一边说着，一边背着凌九走进山洞。
山洞里藏了一间木屋，孟小蝶一跨进门，便将凌九轻轻放在木床上。
她只觉后背黏糊糊的，那都是凌九的血。
那些孩子个个都很听话，烧水的烧水，还有两个正翻箱倒柜地找药。
水很快便烧热，孟小蝶已是满头大汗。
她丝毫不敢耽搁，伸手用力一扯，便将凌九的衣服撕了开来。
凌九肩下的伤口显现出来，稍偏一寸，只怕已刺穿心脏。
孩子们见了那血肉模糊的伤口，都吓得蒙住眼睛，惊出了声。
伤口的血已结成了块，孟小蝶擦洗好大一会儿，才终于看清伤口。
山里请不来大夫，在替凌九清洗伤口后，她找来针线，一针一线，慢慢将伤口缝合，随后才上了药。
夜渐渐深了，山洞前那两堆柴火烧得很旺，火光映在孩子们脸上。
他们似乎无忧无虑。
冬夜漫长，山林格外寂静，偶尔能听得飞鸟过境过时，扑棱翅膀的声音。
远处的山峦上堆满了雪，幽幽之景，显得苍凉。
几个孩子围在床边，定定地看着凌九，他们不知这个大人从何而来，又因何而伤。
他们只知，这是蝴蝶姐姐救回来的人，要好生照看着。
凌九的胸口一起一伏，似乎呼吸得困难。
庆幸的是，他已保住性命。
孟小蝶坐在床边，看着凌九那陌生的面孔，想了许多。
她不知这个陌生人是好是坏，又会给她们带来什么。
她想过，却并不在乎，不管是谁，终究是一条人命。
在她眼中，生命比什么都重要，这个男人和她收养的那些孩子，并无多大区别。
她旁边站着个小女孩，只有六岁，可惜没了右手。
小女孩伸出肉乎乎的左手拉了拉她，奶声奶气地道：“姐姐，这个叔叔从哪里来的？他好像很难受。”
孟小蝶抚着小女孩的脑袋，微微笑了笑，道：“小小，这叔叔是从天上掉下来的，他现在很困，正在睡觉呢。”
小小哦了一声，道：“他怎么流血了？”
孟小蝶道：“他应该是和别人打架了，所以才受了伤。”
她看向其他孩子，又道：“你们现在知道打架不好了罢？是会流血的哦。”
小小点了点小脑袋，嗯了一声，道：“姐姐，我知道了，以后再也不会和小玉米打架了。”
孟小蝶又摸了一下她的脑袋，歪着头，微笑道：“真是个好孩子，小女孩儿打架，本就是不好的事。”
小小眨了眨眼睛，嘟着嘴道：“姐姐，我困了，可是我的床被叔叔占了。”
孟小蝶起身抱起小小，指着墙边的地铺，道：“等叔叔醒了，我就让他把床还给你。不过在叔叔没醒之前，就委屈小小跟哥哥姐姐们一起睡啦。你是最小的，我让你睡中间好不好呀？”
小小高兴地摇了摇小手，道：“好呀，姐姐最疼我了。”
她说完时，还不忘噘起小嘴，亲在孟小蝶脸上。
其余孩子见孟小蝶和小小聊得开心，只顾跟着傻笑，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笑容，都是那么纯真。
小小很快睡着了，其他孩子知道小小睡了，连说话也变得小声许多。
等到孩子们都已入睡，孟小蝶这才烧了热水，清洗身上的血渍。
当她确定凌九并无大碍后，又去帮孩子们盖好被子，躺在地铺上。
望着熟睡的孩子们，她开始思索着明天的事。
明天若能多赚些钱，她就能给孩子们买点糖果，孩子们最喜欢吃糖了。
眼看到了年关，也该吃些好的了。
想着想着，整日的疲惫催着她进了梦乡，那里充满了孩子们的欢声笑语。
寒冬时节，这间小破木屋为他们挡住了不少严寒。
孟小蝶梦里在盼着一阵春风，那时便能播下希望的种子。
来年秋天，这山间的田野地，该是金灿灿的粮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