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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9章 左伶的忧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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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夜,天黑的如泼墨一般,伸手不见五指。一只叫春的野猫闯进了南谷里小队的村庄,在每家每户的窗口门前凄厉诡异的叫唤着。

    本是个大热天,平日里那鱼塘水田里的蛙入了夜就“呱呱呱呱”的叫个不停,这晚却只是“咕咕咕咕”的闷哼几声,又“咚”的一声扎进水里不再冒头了。

    安静,死寂的夜真是静的瘆人。那野猫诡怪的叫声更是让人心里发麻,听着直起鸡皮疙瘩。

    又是村里刚死了人,丧棚里吴二生的尸体正静静的躺在白布上,几支噗呲冒着黑烟的烛火,照着丧棚白色的顶盖在黑夜里忽明忽暗。本就全无人气的丧棚里,阴阴森森的更是恐怖。

    按照远谷几十年的习俗,村子里死了人,入葬前的每天夜晚会选四个中年男人在丧棚边守夜,通宵点灯看护尸体。

    除了这四个人外,村子里再没有人在屋外逗留闲逛了。

    左二家的屋里,昏暗的油灯下。左伶坐在弟弟左二旁边,左二虽然不看她,左右不安分的转着头,却也没走开,坐在那里听着姐姐说的话,谁也不知福他听见没听见,听懂没听懂。

    可怜这清清冷冷的家,姐姐左伶有苦无处诉。母亲体弱眼瞎,对女儿的艰难有心无力,说出来只会让一个人的痛苦变成两个人的负担。弟弟孤僻无知,只当是个可言可诉的木头人。

    如今的左伶豆蔻刚过,已经是个亭亭玉立的少女了,虽然出落的越发楚楚动人,但眉宇间已经不知不觉的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忧伤。她依然每天坚持着出工挣工分,在母亲身前报喜不报忧,在外人面前乐观开朗。但最近,那一丝忧伤总是在夜深人静时偷偷浮现在她发呆的脸上。

    她受了委屈,但是无处可诉。今夜她似乎不吐不快,在弟弟左二的身边喃喃自语了起来。

    “真的是天有眼,报应,该死的无儿生(吴二生)。”她似乎很解气,但也很矛盾,她似乎在为自己落井下石的恶毒之语而自责。人死债消,自己或许不该再如此恶语相向。善良天真的她,心里总是会有这样的矛盾。

    不一会儿,她又想起了吴二生带给自己的屈辱,不禁的又哆哆嗦嗦的低声抽泣了起来。她抽泣一阵,仰起头,把泪水擦干,又伸手抚摸着左二的头发,用心疼关爱的眼神细细的看着他。然后又自言自语了起来。

    “我的好弟弟啊,都说你傻。我看,这世上也就你聪明了。不操心,不担事,任那是非到处摆弄,也到不了你身上。有口吃,你就不伤心,有本书,你就不寂寞。真好,姐姐多想也像你一样啊。可是你不知道,姐也像你这样了,我们就没活路了。”

    她说完,又忍不住伤心。眼前尽是那一幕幕委屈情景。

    记得开年第一天队上调整工分时,一直勤勤恳恳的左伶信心满满的相信今年自己长大了,可以值一个整工了。在此之前,周正国父子也向队上提出过对左伶的工分进行调整。她相信凭大家对自己的认可,今年她的工分肯定能值一个成年女性的了。

    可当那吴二生念出左伶的记工分数后,她气的差点哭了起来,不争气的泪花在眼里闪烁着。在众人面前,她第一次委屈的蹲下了身,埋下了头。她的工分比磨洋工在地里纳自己家鞋底的吴二生那麻脸媳妇还低。她第一次气愤失态,她不服气的站起身争辩着,无奈却抵不过那吴二生夫妇两张嘴抵赖。最后她只能哭哭啼啼的跑回家掩着脸委屈的哭了一场。

    这以后的日子,因为当众争辩被吴二生记恨,她的日子更是越发艰难。勤了得半个工,懒了遭数落,受尽委屈。

    到了月底,那队上新增的一项爱心粮,吴二生家的老人,他弟和他弟的傻媳妇,甚至是他们的孩子都算了一份。而孤儿寡母的左家,只有母亲是瞎子算了一份,左二却没有。

    为此,左伶再次争论,但那吴二生说左二好手好脚的这么大人了也不劳动,天天游晃,不能占公社便宜。她又一次被气的哭回了家。

    要委屈只是这些,左伶也还受的住。谁让自己天生命苦,又生在了这不公世道呢?只要勤恳干活,省俭些度日,这日子总会熬过去的。她总会这样安慰自己。

    想到母亲和弟弟,左伶从此忍气吞声,不再做那些无用的争辩了。

    可偏偏那吴二生坏透了心,丧尽天良。他见左伶不再争辩了,不但没有恻隐之心,反而得寸进尺。

    有一天下午,天将要黑的时候,人们陆陆续续的从地里收工回家。

    到了左伶,却被吴二生拦下,支使她去鬼嬉潭打些鱼草喂鱼。鬼嬉潭是山脚下瀑布坠落形成的一个水潭,水边上生长着茂盛的水草,围绕着水潭是一片松软难辨的沙滩,走进去随时有被陷地下的危险。沙滩上还散落着一些巨石。平时除了田野上的鱼草被割尽时,不然的话很少有人会冒险去割那水潭边上的鱼草。

    想到此时天也将黑了,左伶便拒绝了。看她不愿去,吴二生就答应说今天回去可以跟他爹说多记一个工分。善良的左伶以为他是软了心,开始可怜她家孤儿寡母了。也就犹豫着答应了,她心里想着,这次顺了他,说不定他看着趁心了,以后就会好说话,多给自己家一些照顾了。

    左伶往好处想着,就朝鬼嬉潭去了。只是她不知道的是,吴二生并不是发了什么善心,也更不会有什么愧疚自责。他是对左伶起了歹心。

    等到了鬼嬉潭,天色已经见黑。左伶站在入口处犹豫着有些害怕。那潭里,巨石的暗影凌乱重叠,水草的长须随着瀑布激起的波纹在水面飘荡,这让本就昏暗的鬼嬉潭越发显得阴森可怖了起来。

    归巢的鸟在边上的树林里“哇啊哇啊”的叫着,左伶听了更是害怕,她怵怵的站在入口不敢进去。突然,“咕咕”的一声,一只猫头鹰立在树上叫了起来,惊的发愣的左伶打了个激灵。回过神来,她回头看看不远处还有收工回家的人影。于是她壮着胆走了进去。

    正当她吊着心壮着胆,弯着腰手忙脚乱的在水边割着草往沙滩上扔,想着快点割完收工的时候。突然被人从背后拦腰抱住。

    “啊!”

    左伶大叫一声,她的惊叫声被瀑布坠落的水声所掩盖。她惊慌的回头看,原来是那天杀的吴二生。他露着淫邪狰狞的奸笑,一把捂住左伶的嘴,另一只手仍紧紧的抱住左伶。接着他把柔弱的左伶拖出水面,按倒在巨石后的沙滩上,嘴里喘着恶臭的粗气,淫恶的小声说道:“顺了我,伶儿,顺了哥哥,顺了我以后你家的日子就好过了。”他一边说着,一边无耻的把左伶压在身下,任左伶无奈的挣扎着,伸手就扯左伶的衣服。

    可怜的左伶,叫喊不出,又挣扎不动。眼看着自己就要被这个恶心的男人玷污。

    正当她绝望的时候,吴二生后面不知什么时候立着个人影,他“嗯嗯”的烦躁不安的闷哼着。吓得吴二生赶紧回头,乱动的手也停了下来。

    原来,背后站的是左伶的弟弟,傻子左二。左二正低着头不安的左右转着,像个犯错紧张的孩子。

    左二在吴二生的眼里虽然是个不通人事的傻子,是个木头人。但他毕竟是个人,还是左伶的弟弟。龌龊的勾当被人撞见,吴二生也逊了胆。他站了起来,左伶也慌张的从地上爬了起来,她一爬起来就从沙子上抓了块石头就要往吴二生身上砸。被吴二生发现躲开了,接着他也不心虚,一把又把左伶推到跌坐在地上。左伶被这一推,又抱腿埋头在地上哭泣起来。

    吴二生见这姐弟俩软弱,也不再心虚。他不但毫无愧疚,更是恶狠狠的对姐弟俩人说道:“今天的事不准说出去,说出去也没人信,到时候你一家三口的日子更难过。”说完他就大步无耻的走开了。留下柔弱的姐弟俩在沙滩上无助的身影。

    左伶哭够了,无奈。

    她起身拉上弟弟左二,姐弟俩相搀着回到家。她原想去告诉一直帮衬着自己的周家人。可是她最终还是没有去,一是怕玷污了自己的名声,二是怕吴二生抵赖弟弟又没法做证,揪不了他吴二生的罪,反弄的往后自己家没法过活。

    这样一番考虑后,左伶又把委屈往肚子里吞了。只能回到家后惊惧发抖的流泪。

    想着既然知道了他是个没好心的人,以后提防着就行了。往后的几天,左伶还是照常上工,左二还是在村里四处孤零零闷不作声的四处游荡。

    谁知道这吴二生见姐弟俩一切如常,周家人也没什么动静,便猜到是她们姐弟俩没敢把事说出去。于是放宽了心,胆子也变得更大了起来。

    有一天夜里,吴二生早早的躺下。那麻脸的婆娘又开始泛着春荡,笨拙的对他示好卖乖。这吴二生也想有个一儿半女的好摆脱那无儿生的恶名。可真要行事了,那话儿却怎么也提不起劲来,徒劳的折腾了几下,也不见反应,他就泄了气,一骨碌起了床,甩下那幽幽怨怨生闷气的麻脸媳妇就出门去了。

    夜色下,吴二生闷头的走在村里,这家院门口瞅瞅,那家屋檐下听听。不一会心烦意燥的他又绕回了自己家,刚从他哥吴大勇窗前经过时,就听到屋里有什么响动。于是他贴耳听着,不一会儿他哥屋里就传来他哥和他那胖嫂子“嗯嗯尼尼”的响动,那声音直挠得他心急火燎,心痒难耐。

    这吴二生,身体是个没用的摆设,心却是极不安分。听了他哥和他嫂子的响动,他越发的燥热了起来。恶从心起,他又想起了软弱的左伶。不自觉的就往村子另一头的左家走去了。

    等来到左家房前,他偷摸的往左伶那一间屋凑去,见窗户闭上了,他从泥砖墙上抽出一根木棍,一个直视屋内的小洞便出现了。这是他以前挖开的,塞上木棍用黄泥掩盖,平时从外面看不出什么,里面左伶也没注意过。

    透过小洞,他看见左伶光着背,前胸挂着个红色的胸兜。正脱了外衣拿在手上缝补一个破口。

    他看的心痒,又不自觉的就贴着墙往门边摸过去。

    “谁在外面啊!”

    正当吴二生要到门口的时候,那左伶的母亲眼瞎耳聪。听到外面有响动,隔着窗子就往外喊。

    做贼心虚的吴二生吓的在黑夜里磕磕碰碰的急忙逃窜。

    此时,左二也似乎听到了母亲的喊声,他站在门口,透过夜色看向外面。等姐姐和娘起身出来时,他却转身回屋。此时吴二生已经跑远,左伶和母亲并不知道是谁,左二或许看到,不过也问不出什么。但是左伶心里隐隐生起一丝害怕和不安。彻夜未睡的她第二天一早便发现了从那个小洞透进的光线,她在那一瞬间似乎明白了昨夜逃窜而去的人是谁了。昨夜从弟弟脸上感觉到的那一丝少有的冷厉之色,她一度以为是错觉。

    “死了好,说什么犯狂病,着了毒,什么乌梢蛇。谁管这个,死了就好!他死了,咱家的日子就好过了。”左伶终究还是把这解气的话说了出来。说完后她脸上那一丝忧伤似乎消失不见了,转而是一种如释重负的笑意。

    左二也不知道是听懂了还是怎么了,斜着眼偷见了姐姐笑,他也“呵呵呵”的拍着手傻笑了起来。

    “哈哈,我就说你是心里明白的嘛!”左伶见弟弟听了自己的话开心的傻笑,心里莫名的感动欣慰起来,隔了一会儿她才意识到这是弟弟第一次有这样的反应,这让她越发欣喜若狂。她明白了,弟弟不是木头人,自己的心思他都懂。

    自己心宽了,夜也深了。她招呼着弟弟睡下,自己也准备回屋。出了左二的房门,她抬头看外面黑压压的天,长吁了一口气。

    “这以后的日子真的会好过吗!”她又回头往弟弟的方向看去。“会的!”她在心里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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