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 章 周二达采梨遇左二

    谷地的风向自己吹来，梨树的花香越来越浓郁。

    在这之前，周二达一直不相信瘦弱年幼的左二能独自一人来到这片梨园。在左二第一次带回青梨时他曾疑惑，在自己经历过这一路凶险后他更是如此断定。他觉得应该在林中某处可能也生长着这样一棵不为人知的梨树，而自小孤僻的左二恰巧发现了它，并把果子带了回来。

    但是现在，他不得不为之惊奇，因为左二就是如此真实的远远的站在自己的前方。更奇怪的是这一路上他并没有发现同行者经过的任何痕迹，有一条安全轻松的小路通达这里的猜测似乎在周二达的心里得到了印证。

    其实他不知道的是，自从三年前左二第一次从东壑子带回来梨子后，之后的每年夏季他都能频繁的从那里采摘回来各种鲜甜的果实。只是左二的行为从来没什么人在意，也就没人察觉到这奇怪的现象。而他的姐姐和母亲虽然知道，也觉得不可思议，但是为了避免招来不必要的非议和猜测，也为他隐瞒了这种奇怪的行为。他的姐姐左伶甚至好奇试图跟踪过他，但是只要她跟踪，左二便如往常般毫无异样，仍然是孤僻沉默的自我闲逛。她觉得自己的跟踪并没有被左二发现，于是在两次无果后她也就作罢了。

    正欲向左二走去的周二达突然停下了脚步。左二站在一块草坡上的巨石边上，他远远的看见左二似乎在跟巨石背后的什么东西交流，他向前伸去的小手也像是在抚摸着什么。但是他看不见那石头背后的东西，不一会儿他隐隐看见左二身前的草地似乎有什么动静，短暂后又恢复了平静。他揉了揉眼睛想要看的更真切一点，但是左二已经转过身准备往梨园走去了，像并没有发生什么一样。他怀疑自己产生了幻觉。

    “二崽崽。”他高兴的向左二喊去。左二似乎听到了他的呼喊，停下了脚步，偏着头左右张望等着他。

    “二崽崽，你怎也在这了，你什么时候出发的，我怎么一路上都见不着你呢。”周二达飞奔着来到左二面前，抚摸着他的脑袋开心的一连串问候。他知道左二不会回答，他仍如往常一样避免着跟自己目光对视，但是周二达能感觉的到他也高兴能在这里见到自己。

    “你也馋嘴想吃梨子了！”说着周二达拦腰抱起瘦弱的左二，用有力的臂膀把他夹在腰间飞奔着向梨园快乐的跑去。左二没有躲避，而是开心的张开双臂，像一只被他带着飞起的小鸟快乐的跟着他在草地上空滑翔。

    在这个世界上，除了他的姐姐和母亲。最懂他的是周一生，对他最好的就是周二达了。

    不一会儿，他们就到达了果园的梨树下。周二达放下腰间的左二。抬头看着巨大树干上枝叶之间那被阳光照射着发出耀眼光芒的青皮梨子，和圆滚滚的青黄衔接的枣粒，好美。

    站在果园中的梨树和枣树下，这里真的宛若仙境。充足的阳光，不染一丝俗尘的空气，肥沃的土地，让这些果树千百年来静谧的生长成壮观的参天巨树，甚至更久。它们粗壮的枝干交错相连，干净而充满力量，精巧的枣树叶子和硕大圆润的梨树叶子相互触摸，温柔而安静。造物之奇，天地之精气似乎都凝聚在这片谷地，这片果园之上。这里像是被神力眷顾，有神仆打理一般，神圣，庄严而纯净。没有蛇虫野兽的侵扰，没有乌烟瘴气的污染。巨树之下是明亮的鲜花点缀的柔软草地。美丽的蝴蝶在草地上空和树干间穿行悠闲。勤劳的蜜蜂在梨花上停留往返。太平鸟，喜鹊和云雀还有黄鹂鸟快乐陶醉的和唱其中。

    “二崽崽，王母娘娘的蟠桃园是不是就像这样嘞！”周二达低头向左二问道，左二没有回答，但是他用力的开心的点了点头表示同意。周二达温柔满意的对他笑了笑，又抚摸了一下他的小脑瓜子。

    “二崽崽，一会儿我上去摘果子，你在下面捡。摘满了你跟着哥回去，哥给你找了两个漂亮的嫂子嘞，你知道不知道。”

    找了两个嫂子不知道左二听没听到，但是不让他爬树他好想听见了。不等周二达说完，他已经抢先跑到了梨树下，站在巨大的冒出地面的树根上踮脚就要往树干上爬。

    “哎呀，你还不愿意啊！好，那我们比一下谁摘的多，摘的少的就下来捡。”说完周二达也开始跑到另一棵树下往上爬。

    两人快乐灵活的在树干间嬉戏比赛着摘起了果子。不一会儿草地上便落满了沉闷着地的青梨。到了摘枣子时，因为枣树枝干太脆，而枣子又都长在枝干最外沿的枝头上。枣树上尖锐的刺也是障碍，只能由更为轻巧的左二爬到梨树边沿摘取与之相连都枣粒。周二达一边羡慕，一边担心着左二，左二也是调皮的一爬到那里就馋嘴的先吃上两粒再开始摘。可把窝在树杈上的周二达馋坏了。

    “二崽崽，你给哥扔两粒来呗。”他可伶兮兮的馋道。“一会儿下去哥捡，你歇着。”见左二似乎没听见，他又哀求道。左二这才给他丢过来几粒又圆又大的枣子。

    等回到地面上，左二悠闲的躺在草地上，一会儿呆呆的透过果树的枝叶看天，一会儿左右张头看蝴蝶嬉戏。周二达则开心满意的拾捡着地上的果子。

    “二崽崽，一会儿你带哥走你的秘密小路回去呗！你放心，哥不会告诉别人。这样哥以后就能经常来这里了，你嫂子也能经常吃到这里的梨子了。”他仍然相信左二是有秘密小道的，因为左二来这里除了带着一个装果子的小布袋，剩余什么也没带了。

    不一会儿，周二达就把两人的袋子装了个满满当当的。又把剩下的捡起来两人吃了个够，这才开始起身打算回家。

    左二吃力的提溜着他那个小布袋子，周二达满足的背着他那个大麻袋。两人走到刚才左二停留的石头边上，周二达停下脚步。“二崽崽，你走前面。”他对跟上来的左二说道。他想跟着左二走小道。

    谁知左二既然也不动了，好想他并不乐意带周二达走小道，或许他压根也没有什么小道。两人僵持好一会儿，左二不声不响，只等着周二达起步，周二达连哄带讨好的也得不到左二的回答，只好作罢，又领头走在了前面。

    等走到那垂直如高墙的石壁前。周二达得意的坏笑了起来。“二崽崽，这高坎子你上不去了吧，看你还说不说你那秘密小道。不说哥就把你扔这里了。”他坏笑着，连诈带哄的。

    可是这左二仍是不作声，也不慌张，也没有要另寻他路的意思。依然如前的左右张顾着小脑袋，只等着周二达安排。无奈，周二达再次落败，只好用绳头把左二和梨绑起，自己先沿绳子爬了上去，随后把左二连人带梨的拉了上来。两人继续往险峰的峰顶走去，此时天已经渐渐见黑了。

    “二崽崽，你小小年纪怎这么精怪嘞，都这了就是不告诉哥。”他始终坚信左二的秘密小道是存在的。

    入夜，他们在峰顶休息，周二达又大方的从自己的大麻袋里掏出两个梨和一把枣子两人开心的吃了起来。两人抬头望月，峰下已经能听到夜行动物凄厉的叫声了。有了陪伴，周二达不再那么敏感紧张了。而左二更是神情自若的享受夜色，似乎对山野的危险毫无感觉。“啧啧，二崽崽你真是又奇又怪嘞！”看着眼前的左二，周二达啧啧称奇，自己算是头一号的胆大人了，可跟这没事人一样的左二比，他真像是到了心外无物，神鬼不侵的奇人境界了。

    接下来左二的行为更是让他不敢相信。只见左二从他的小衣兜里掏出来一把紫红饱满的马捻子跟自己分享。要知道这个时候是没有这样熟透的马捻子的，整个远谷只要人能摘到的更没有这样圆润粒大饱满的。他不禁更加好奇了起来。

    他听老人说过，左二的外公曾经也摘回来过这样的马捻子，是在对面的另一座险峰上。要知道对面那座险峰基本就等于是一块光秃秃的大石头，四面全是长满湿苔的陡峭石壁，草木生长不起来，岩羊也爬不上去。只在光秃秃的峰顶凹缝间生长着几丛茂密的马捻子树，陡峭湿滑的岩壁根本没人可以攀爬上去，即使精心准备，凿岩而上也难逃跌落悬崖的结局。

    左二外公把马捻子采回来了，也只是个传闻，并没有人能证实自己亲眼见到。远谷短短几十年两三代人的历史，又鲜有与外界的沟通。茶余饭后的人们并没有多少谈资，左二的外公因其在森林间的天资异禀，自然就被人们津津乐道，在他身上的事虚虚实实的，人们口口相传间不免在他身上添加一些子虚乌有的神秘色彩。周二达是一直不相信的。但是现在看着左二手上的那些马捻子，他愣住了，如果再马捻子是对面峰顶上的，那几乎就是神迹了。因为凭左二自身，他是无论如何上不去的。即使是他的外公，他都尚有怀疑，何况是左二。左二的外公就是远谷第一代先民中的杨贵生。

    虽然好奇，但是无奈。如果左二的外公尚在，或许还能解答自己的疑惑，但是他的外公在他母亲年幼时便随着被抓壮丁后一直未归，几十年了生死未知。而眼前的左二，听见他说话都是少有的，平时能听见他说一句完整的话更是能让人稀奇半天，而要他把马捻子的来历说清楚，那几乎是不可能的，比自己去把马捻子从对面峰顶摘下来还难。

    “啧啧，二崽崽，人人都说你怪，这次我算是信了。”周二达看着那马捻子不可思议的说道。“要我说，你比你外公还奇嘞。”

    夜间周二达谨慎小心，左二依然心外无物的安然入睡。这让周二达更加的啧啧称奇不止。

    次日一早，两人一起，沿着周二达来时的踪迹往回走。回去的路上安然顺利了不少，最终到达森林外面周二达也没能探出左二的秘密小道来。

    两人带着梨子走出林子的时候，外面的人已经焦急的乱作一团了。因为左二一夜未归，他的母亲和姐姐担心的请来了人们四处寻找。周二达这才知道，除了三年前左二第一次走进林子，之后的他从来没有整夜未归。这样算起来，除了跟随自己的回程，左二其实只用了一天不到的时间就比自己先到达了东壑子的神仙果园。如果不是跟随自己，他可能当天晚上就回到了家里。这让他一头雾水，心下更加的不可思议了。

    但是现在的周二达无心解答自己的疑惑。他现在心里满满的就是冰妹儿和自己的婚期。

    果子摘回来了，他言出必行的诺言和勇敢的表现让冰妹更加的对他爱意融融。婚期很快到达，在一个天气晴好，山风清爽的好日子。冰妹儿成了第一个坐着花轿来到谷里的新娘子。而路妹儿也是在周一生万分疼爱下背上山头，然后开心走进谷里的人。

    至此，冰妹儿口中周二达甜蜜的哄骗算是圆满结束了。双喜临门，一下子两个媳妇都娶回来了，亲家更是远谷人人称赞的好人家社下甘家，有了这样的大好事。周六福和张一姣两口子心心念念的一块大石头落地，腰杆也随之挺直了起来。

    有宁凝霜和甘家人的认同和支持，周家人跟远谷人们的关系也迅速修复，重归于好了。有的人甚至把之前分夺他家的财产想还给他家。但都被周六福硬气的拒绝了。按他的说法，时代滚滚，自家因祸得福该有这一遭，自家也要紧跟时代不是。也有人说他家是听了宁凝霜的叮嘱才这么做的。

    不管怎样，这日子算是安宁踏实下来了。但这日子是磨人的，磨成什么样现在还不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