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 章 工分，小队，大队和公社

    当空的烈日向北山倾斜了一点，似乎不舍三人的身影被茂盛的竹海掩去，想透过竹林侧边的一丝缝隙在林间的小道继续随行。

    越往山下走，两边的树木变得越是高大清凉了些。在竹群对土地和阳光的肆意攻掠下，能安然生存的只有比它们更高更壮的巨杉和香樟。还有攀延在竹涛中追逐小鸟的青蛇，它们美艳迷人的青衣下是冰凉残忍的毒牙，而惑人心魂的眼睑后是贪婪的口腹之欲。

    转个弯，走出竹林，三人便来到了涧口的木桥边。如今的木桥已不是当初只有两根木头的样子了，现在它变宽了许多，由十几根木头用粗大的两头钉拼接着，两边也加上了护栏。桥下的水面也因为下游不远处的拦水坝而升高变宽了不少。

    “二崽子，伶儿说你在这涧里游泳嘞！你可小心些，你二达哥说这下面的水可深。”冰妹儿一边过桥，一边对后面跟着的左二说道，左二这时候离姐妹俩更近了一些，依旧是像听不见她们说话一样的对冰妹儿的话没有反应。

    “二崽子呀，你要是个知冷知热的该多好啊，过几年你就是个小汉子了，你姐姐就不用那么累了嘞！可惜了你这么聪明的脑子和那天不怕地不怕的胆子，一个人敢进山下水的，却怎么就怕见人嘞！你真是怪人嘞！”路妹儿也说道，语气中不无心疼和惋惜之意。

    走过木桥，映入眼帘的是被完全开垦平整出来的谷地，夏生的庄稼已经绿意盎然，瓜果玉米点缀其中，水田里禾苗也已生长壮实，在夏日轻风中如波翻腾，禾雀也随着绿浪跳跃起舞，成双成对的歌唱嬉戏着。不少低洼积水的地方被挖成了一口口鱼塘，这些鱼塘和灌溉农田的沟渠把庄稼地分割成大小形状不一的块状，翠鸟艳丽的羽毛在微风下轻轻摆动，它们立在高高的竹架上全神贯注的盯着鱼塘和沟渠的水面，不放过每一只游上水面的小鱼。知了，田蛙和各种鸣虫和唱其中。游蛇悄无声息的吐着信子，在被庄稼覆盖的黑暗地面上缓缓爬行。

    走下谷地，人们耕作的身影便随处可见了。他们同时劳作，也同时休憩。

    如今这里的人们不再如最初般各垦各耕，各种各收了。他们遵行的是集体生产，按劳分配的生产模式。而最初人们各自开垦的田地也统归集体所有。

    这样的集体由一个个零星的单位汇成，每一个人按自身劳动力工作一天为计算单位，成年男性壮劳力工作一天为一个半工，成年女性为一个整工，而少年儿童和老人，也以所从事工作的繁简程度有各自的计工标准，有的时候是半个工，有的时候是一个工。人们以自身所对应的单天劳动价值和小队统计的劳作时长记成工分，最后按各自的工分分配领取集体的劳动成果。

    这些劳动力聚集的村落便为一个小队，这些小队视人口寡众，配置相应的小队长，会计和专门负责妇女工作的妇女主任。人们每天从事的劳动内容由小队长安排，工分由会记登记，小队收入和小队的土地资产也由会计统计和公示。妇女主任则为女性地位发声，为女性灌输新时代的女性思想，提高女性家庭地位和个人价值认知。小队长和会计，妇女主任，他们和其他劳力同样从事劳作，除了对应自身的工分收益，再由大队分配相应的领导收入。

    这样几个相邻的小队组成一个大队，大队也同样设置了大队长，大队书记和妇女主任。每年每季，各小队的生产所得除分配各家后，剩余的粮食收成便交由大队统一分配。大队除了缴纳相应的税收后，会将富余的粮食作物拿到镇上的公社兑换成各种票据，然后将这些票据再次按劳分配到各家各劳动力身上。这些票据对应的是当地所有的各种商品，包括贸易流通的工业品和粮食，这些票据可以在公社的供销社和各大商店与个人之间流通交换。

    公社则根据当地的发展需要，由供销社对外采集各种当地所需物品。再将这些物品归类到对应的票据门类中。比如鸡鸭鱼肉有对应的肉票，木材砖头和粮食生活用品都有各自对应的票据。

    这些票据之外的商品则不允许个人之间交易流通，一旦有人交易票据之外的物品和服务以达到累积财富的目的，便会被视为投机倒把。投机倒把在这种生产制度下被视为破坏生产和团结的行为，人们对这种行为极其敏感，这种行为也极易构成犯罪。

    人们就是在这种理想公平的生产模式下生活劳动着，他们似乎正朝着一个美好的乌托邦世界而去。当然，他们大多数人并不知道什么是乌托邦，也不在意以后的世界会是怎样的。

    现在人们心里更在意和计较的是隐藏在这种生产状态下的各种不公和不安。他们会为明天小队长会给自己分配怎样的工作而担忧，也会为祖上辛勤开垦的几亩好地被纳入集体而气愤。更会因为白天自己埋头苦干而另一个偷奸耍滑的偷懒却跟自己挣到同样的工分而感觉不公。

    当然也有原本赤贫，却因为寄生在这种集体活动里而让自己的日子变得滋润，便沾沾自喜的人们。

    远谷这个偏远闭塞的大队，他的乌托邦世界大多是建立在勤劳人们的原始创造之上的。

    这里没有存在过大地主和大资本家，他短短几十年从无人问津的莽荒狂野之地发展成如今人们安居乐业的耕息之所，有的只有包容和几代人一手一脚的开垦创造。勤劳和懒惰将这里的人们分成富农和穷人。

    如今时代的巨臂推倒人们的原始创造，快速的将所有人放入同一个新构的世界，失去和获得在短短的时间内趋于平衡，原本因懒惰而贫穷无力的人在瞬间获得了争斗和较量的力量。暗流在这个世界的构建之初，便翻腾不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