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刘家嫡小姐罢了
“岂有此理!”太后气的在桌上一拍,保养极好的护甲都被折断了一根。
姜婵瑟瑟发抖,默默把断了的檀香拔出,再倒扣进香炉里,防止着火。
一边的连嬷嬷一言不发,上前用帕子给太后擦拭起因为断了护甲,有些许渗血的指尖。
“祖母,您别气了……”姜婵也有点心惊肉跳的,还是上前握住了太后的手。
太后的手冰凉,已经失去弹性的皮怎么保养都无法褪去岁月的痕迹。
她知道祖母因为守城士兵将难民以刀枪拦于城外,而世家明哲保身,出动私兵护卫城郊的庄子和田地的事而生气,可皇家……皇家什么也做不了。
禁卫军在魏公公的手里,祖母纵是有暗卫,也双拳难敌四手,既无法帮到那么多难民,也没办法反制那么多的世家私兵。
这一次,她们也是只能如往年一样,作壁上观,暗暗生气罢了。
姜婵已经对皇室失望到麻木,没有想过该如何以皇室公主的身份,为子民做些什么。
也不能怪她,从未享受过什么来自皇室的权势,自然也做不到用皇室的思维去谋取什么。
太后叹了口气,反手把受伤的手从连嬷嬷手里抽出,“你把古嬷嬷送去姜堰那里,然后……叫翠香的奶嬷嬷出宫,给蔺阁老家中送信,就说……皇家要插手难民一事,让他遣子去春花楼,与皇室中人商议。”
蔺阁老是朝中三位阁老中,最坚定把权的清流政客,几乎揽尽户部与工部的事务。
这次难民逼近京城,他定然也着急上火。
翠香投井之后,她的奶嬷嬷一直想出宫,就趁着这个机会,把人遣出宫也好。
至少她看大的小姐死在这深宫之中,她还能离开这四四方方的院子,嗅一嗅外面的气息。
连嬷嬷心里一苦,望到太后娘娘眼角的细纹,又深深低下头。
娘娘越发心软,就越是留下更多的尾巴。
那翠香被当今收入后宫的美人逼死,她的奶嬷嬷又如何会感恩戴德的离开内宫,隐姓埋名的过余下的一生呢?
那些被招入宫中的美人,哪个不是与原家断绝关系,亦或是直接做了孤儿方才入得宫?
何时……娘娘竟对一个奶嬷嬷心软至此?
连嬷嬷不敢多言,领命离开,后又忍不住,在古嬷嬷面前提上了一嘴,“七皇子是娘娘看重的人,你可得好好伺候。”
“若是照顾的好,指不定等七皇子出宫建府了,亦能如娘娘放翠香奶嬷嬷出宫一般,放你出宫,阖家团圆。”
说者似无心,听者有意。
本就对遣她去照顾一个无权无势的小皇子,还是个母妃出身极差的稚童,很不满的古嬷嬷一下又有点高兴。
七皇子到底是皇子,日后还是有封王的机会。
她可不盼着出宫,她只盼着在七皇子心里有点地位,日后能做七皇子府上的女主人。
什么皇子妃,不都得在她这个奶嬷嬷,皇子的‘母亲’面前伏低做小,伺候她养老?
古嬷嬷兴高采烈的收拾包袱走了,半点没有怀念相处了近四十年的太后娘娘。
连嬷嬷幽幽叹了口气。
古心这人,野心都写在眼里,就是够能看透,手段够狠毒,才勉强在太后娘娘手里活了那么多年。
没有人会拒绝一把锋利的刀。
可当屠夫收起了案板,一心念佛时,这沾了血的刀,就碍眼,恨不得折断了去。
古嬷嬷一点都没有察觉到吗?
连嬷嬷不得而知,只想古嬷嬷能控制不住自己的野心,在那个聪慧的七殿下面前展露出来,再‘顺便’把她的话带给小殿下。
她不过是一个内宫的嬷嬷,连处理尾巴,都只能依赖一个年岁尚小的皇子。
唉,终究是……皇室势微,无能为力啊。
连嬷嬷心下渐沉,望着外面越来越大的雪,喊了几个小宫女去扫雪,自己关上了太后殿中的大门。
外面的寒风萧瑟,屋内烛火摇曳,始终坚毅不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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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内,城门紧闭,禁止了内外进出的紧张气氛多少影响到了城内。
那些商队愁眉苦脸的算着这趟延误得亏损多少,旅店老板笑嘻嘻的给他们加上了一笔续房的费用,夜里红灯笼明亮摇曳,角斗场日夜人声鼎沸。
刘家率先出动了一批施粥的家丁,运送粥桶往城外去,只短短不过半个时辰,十大桶黍粥便被瓜分殆尽。
这些粥水对比外面黑压压的难民群压根算不得救火之水,反而激起了没分到的人的怒气。
刘姿坐在马车里,全身上下被黑色的罩纱包裹的严严实实,连一点肌肤都没有露出来。
此时面纱下的脸色却极为难看。
“施粥本是为了名声,为何这些难民不领情?”她知道这些粥水仅仅只是杯水车薪,却万万想不到,连那些分到了粥水的难民都不知感激,只是喊着,还要,喊着,要进城。
京城是多少勋贵人家,富贵宅邸的聚集地,如何能让这些肮脏腐臭的垃圾进入?
刘姿对面的桂嬷嬷端坐在对面,闭目道,“僧多粥少,那些分不到的就只能怪你拿出来的不够多,分到的怪你分的少。”
“纵是今日你敞开了自己的仓库,让他们吃饱了肚皮,明日他们依然会等你喂饱他们的肚子。”
“若你一日不喂,这就成了你的不是,惯性如此,惰性如此,这就是贱民的本性。”
刘姿眼里闪过一抹恶毒,“那前些年,刘家又是如何做的呢?”
桂嬷嬷见刘姿那么快能明白,微微颔首,“把他们关于城外,以刀枪剑指,控制他们远离城,待离远些,到了一片没有多少人住的村庄,再用以私兵处理干净,以火焚烧,填坑掩埋。”
刘姿微微蹙眉,“为何不如那些流浪儿一般,签卖身契,遣去挖煤,挖金?”
桂嬷嬷叹息,“那些贱民一路走来,死伤不知数,又如何能断定里面没有病的?”
“不能让一粒老鼠屎,坏了一窝粥。”
“一把火下去,当然是清清白白,干干净净。”
刘姿恍然大悟,面露惭愧,“倒是姿儿想岔了,还让家中花了这笔无用的银两,讨这骂名。”
桂嬷嬷摇摇头,“这点银两不算什么,就当是花了给小姐买个教训。”
“日后您要入宫,一定要时刻谨记,谨慎处事方为上上之选。”
“您的升降与家族息息相关,万事务必与我、杨嬷嬷共商,日后若是怀上龙嗣,才是我刘家大兴之启。”
刘姿咬了咬下唇,若不是那王岳天口出妄言,她如何会沦落到无人问津,最后只能入宫的境地。
“嬷嬷,姿儿还是觉得,退婚一事背后……”
“好了,小姐,那事家中与王家都查了个底朝天,只是巧合罢了。”桂嬷嬷语气严厉,带着些许的警告,“您是要入宫的,不能再想起曾经的婚约了。”
刘姿倒吸一口气,心跳的很快,气的有点头晕目眩。
被人如此摆了一道,对方竟全身而退?!
这大阳怎会有这样的人?
她不信,她绝对不信……
刘姿摩擦后槽牙,气的手里的帕子都要拧断,心里暗暗下定决心。
哪怕到了宫中,她也绝对不会忘记此事,定要搜到那背后的小人。
刘家的马车大张旗鼓的去了城门处,又形单影只的往刘家赶,倒是吸引了不少人驻足观望,多是各家的下人在暗暗交流着什么。
与那马车擦肩而过的一辆极为中规中矩的马车内,姜嫣放下了刚刚拉开了一条小缝的马车帘子。
“堰郎,怎么了,你看到了谁?!”和第一次出宫就游刃有余的姜嫣不同,姜榕右手包的像个粽子,神色极为紧张。
坐在马车里都满头大汗,不知道的,还以为现在不是严冬而是酷暑呢。
姜嫣靠在一边,打了个哈欠,不在意的说道,“不是谁,就是刘家的嫡小姐,刘姿罢了。”
“刘姿?!”姜榕紧张了一瞬,又茫然的重复一遍,“刘姿……是谁啊?”
“一个马上要死的人罢了,无需多心。”姜嫣打了个哈欠。
京城的路修的倒是好,马车也稳健,坐的她昏昏欲睡。
浑然不觉对面的姜榕被吓得脸色发白。
马上要死?
难道弟弟真的有什么特殊能力,不止能让人眼花缭乱,还能看到人剩下的阳寿?!
那……那他能不能活到弟弟长大的时候啊?
好想知道,好着急,想问。
姜榕第一次觉得时间那么难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