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登临季府
京城,天早已暗了下来,乌云从远处压过来,雨扑簌簌打在枝头,压的花草都弯了腰。
季昭宁撑着伞,看了看眼前恢弘大气的季府,暗暗松了一口气,连日来跋山涉水,总算没迷路。
她走上前去,敲了敲门。
不多时,门向外推开一条缝,从里面探出来一颗脑袋,应当是家仆。
那家仆觑了一眼季昭宁,不由得打了个哆嗦,眼前这女子,一身白衣,头上又撑着伞,看不清楚面容,他不由得想起最近府里本是多事之秋,这女子又恰逢半夜敲门……
“这位,这位娘子,我们府里最近不见客,您请回吧。”家仆的声音有些颤意,但也不失礼数。
季昭宁看着家仆变换不定的面容,开口道:“你只需告诉你家主人,我叫季昭宁,他自会相见。”
家仆起先觉得这女子声音清棱棱的,但听到季字时,猛的抬眼看了一眼女子,然后急忙关上了门。
季昭宁并不意外,她从远处而来,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只是接下来的事情,想必不会太顺利。
不多时,季昭宁就被请了进去,请她进门的还是那位家仆,只是这会面色不是惊恐,而是好奇了。
季府的正厅此时灯火通明,厅内高洁雅致,一幅字高悬明堂之上,字体遒劲有力,两侧屏风掩映。
季昭宁坐在椅子上,也不见有婢女替她上茶,整个厅里安静到落针可闻,看来他们想来个下马威。
许久之后,外面才有了响动,有人掀帘而入,季昭宁抬头去看,一个身材魁梧,面容严肃的中年人阔步而入,紧跟在他后面的,是一位气度端庄的夫人。
“许久不见了,二叔二婶。”季昭宁起身,微微颔首。
中年男子并未开口说话,反倒那妇人走了过来,拉起季昭宁的手,细细端详了一番,心中微微有些惊讶,一别这么多年,没想到这小侄女生的这样好看,比起府里娇生惯养的姑娘也毫不逊色,一点也不像是青州那穷乡僻壤里出来的,她心里思绪万千,面上却笑道:“宁丫头,许久不见你都这么大了,我还记得你被送走的时候才七岁,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
说话的妇人正是季家二房的夫人许氏,许氏话音刚落,面上又转为悲伤,“哎,宁丫头,哥哥嫂嫂这个事情,你也别太过伤心,活着的人才最重要。”
季昭宁微微低头,眼泪就落了下来,神情悲伤,“二叔二婶,我已听闻这些事情,没能在父亲母亲面前尽孝,是我这做女儿的不是。”
去岁季随生领了圣命出征西讨,一起跟随的还有妻子周氏,打的西域节节败退,成功解决了边境危机,可是夫妻俩也在一次战役中双双殉国,这一消息传回京城,圣人悲痛,当即追封季随生为二品辅国大元帅,追封其夫人周氏为二品诰命夫人。
逝者已逝,徒留生者悲哀。
如今季家大房只剩下一个七岁的少女,一个五岁的奶娃娃,外加一个季昭宁,可谓人丁单薄。
许氏悲伤的神色并未停留多久,如今大房人丁单薄,管教几个儿女的重任自然落在了她这个二房婶婶的肩上,虽然早已分家,可是长兄长嫂是为国牺牲,若此时因为分家而疏远了,岂非落人口舌,平白被人当了笑话。
对大房的两个孩子,许氏还是心里有底的,但是如今竟然半路杀出个程咬金。
季昭宁这个美曰其名的季家长房嫡女,自幼身体娇弱,曾被断言活不过二十,五岁时亲娘病逝,后被送到青州的一处道观里养病,这数年来都呆在青州,如今竟不远万里,孤身一人来京城?
许氏很快将疑惑抛在了脑后,毕竟季家出了这样大的事情,季昭宁还躲在青州也说不过去。
“既然宁丫头回来了,婶婶这就吩咐人为你收拾出一间院子,一路上车马劳顿,可苦了你了。”许氏立即吩咐了人去收拾。
季昭宁暗暗观察了一下,许氏不愧是当家夫人,手腕强劲,雷厉风行,吩咐了之后下人当即领命去做。
季随风也露出和善的笑容,“你许久未来了,今夜先歇息,别的事明天再说。”
随后,季昭宁便被请进了季府的一处院子,很快,热闹便停了下来季府恢复了之前的安静,不过明日一早她这个常年在外养病的病秧子回到季家的消息就会传开了。
“二夫人吩咐了,若是娘子有任何需要,只管吩咐婢子们就好。”季昭宁仔细瞧了一眼这婢子,脸圆圆的,声音清脆,面相看着很和善。
她微微一笑,没有多说什么,那婢子见状便识趣的关门离开了。
季昭宁从自己的包袱里掏出一个精致的瓷瓶,从里面倒出来一颗暗红色的药丸,许氏猜的并没错,自己幼年时的确体弱多病,五岁那年亲娘病逝,所有人都说是她这个克星,生来就孱弱,如今竟然还把自己的母亲给克死了,七岁时她的父亲又娶了继室进门,然后她那伪善的祖母就以她养病为由将她送往了青州。
说的好听一点是在外面养病,说的难听便是在外面任她自生自灭。
刚被送到青州道观的那几年,季昭宁缠绵病榻,险些丧命,再后来,她遇到了自己的贵人,一个云游的大夫,那人见她实在可怜,便收了自己为徒。
季昭宁的目光看向窗外,窗外明月高悬,透过层层云雾,洒下星星点点,她的神色冰冷,季府恢弘大气,到处井然有序,可她却感受不到半点温暖,这八年来,她的父亲对她漠不关心,可笑的是,季府全府上下对她关心的却是她父亲的新妇,她的继母周氏。
她从青州来到京城,也就两件事,第一,还了周氏数年来对她的暗中关照之情,照顾周氏的一双儿女,顺便给季府找些麻烦。第二,她那个不靠谱的师父发展了一些京城的业务,美曰其名为她攒钱攒嫁妆,结果他老人家嫌京城太远了不想来,那就只好由她这个徒弟代为看诊病人了。
季昭宁端起桌子上的茶壶,准备给自己倒一杯茶,结果拿起茶壶却发现里面空空如也。
罢了,指望季府的下人会给她准备热茶,还不如指望母猪会上树来的实在一点。
她从自己的包袱里翻出水囊,就着冷茶将药吞咽了下去,然后上床休息了。明日里要打的可是一场硬仗,她必须要养好精神才能与季府的一群妖魔鬼怪好好斗智斗勇。
与此同时,季昭宁入府的消息也在季府各个院里传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