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可怜人家（二）

    孙禾被选为圣女，祭祀圣母，投入漓江。

    孙家娘子自此变得疯疯癫癫，而孙德财却像是享受到了极大的荣光一样，每年靠着百越会的赏钱度日，也不再像往日里那般的勤快。

    “作为老越人，对于这祭祀圣母之事，也是有些疑惑的。”老人家端起桌上的一个泛黄、而且碗边有许多豁口的瓷碗，大口的喝了一碗水。

    “为何会有疑惑的？这祭祀圣母不是闽越之地几百年的传统吗？”百里忘从老船家和红玉口中都听闻过关于闽越之地祭祀圣母的传统，难道这件事还会有假嘛。

    老人沉了沉气，接着说道：“不错，确实已有几百年历史的传统。但，在我小时候，却从未有听家中长辈说起，要用什么所谓的纯阴女子祭祀一事，都是使用寻常的六畜祭祀。祭祀圣母，所求的就是风调雨顺，漓江太平。圣母娘娘庇佑越人，又岂会要求使用活人祭祀这等邪恶行为。”

    百里忘彻底呆住了，这纯阴女子祭祀一事怕也有近百年的历史了。期间少说也得有四五十位女子被当做祭品，祭祀漓江圣母。倘若，这纯阴女子祭祀一事也是阴谋，那这些枉死的女子岂不是枉送了性命。

    “老人家，此话当真？”柳依依也是十分的震惊。作为钦天监斩妖司的斩妖人，哪怕远在千里外的京都，对于这闽越之地祭祀之事也是有所耳闻。但事关当地越人的传统，哪怕如朝廷，也不得随意干涉。所以，也能任由这等陋习的存在，荼毒性命。

    老人家努力的回忆了一番，笃定的说道：“应该错不了。幼时，从未听闻长辈们说起，祭祀之事还要用活人一事。虽说，我小的时候，就已经有了这等习俗，但家里的长辈对此确是十分的抵触，还曾集结了不少当地有名望的越人，向百越会讨要说法的。只是后来”

    老人又有些语塞，挠了挠脑袋，思虑了许久才继续说道：“只是后来，百越会对外宣讲说圣母娘娘在漓江显灵，降下法旨，须使用纯阴女子祭祀，方才会庇佑闽越百姓。”

    “众人自是不相信的百越会的一面之词的，但后来确实发生了几次神迹，让人不得不相信这是圣母的旨意。自那以后，使用纯阴女子祭祀的事情方才无人置疑。更是让越人心甘情愿的献上自己女子。而这些被选中的纯阴女子，就成了百越会的圣女，直到她们盛装之下，被投入漓江之中。”

    虽然，老人家讲的真切，但是百里忘却对这所谓的祭祀一事有了怀疑。

    “老人家，那圣母到底是显了什么样的神迹，才能让整个越人对此深信的不疑的。”百里忘好奇的问道，平静的语气之中蕴含着无尽的愤怒。

    既是圣母神明，自当庇佑一方信徒，这种活人祭祀之事与邪神妖魔又有何区别？

    老人家摇了摇头，对于这神迹之事确实不甚清楚了。

    看来想要搞清楚这其中是否真有隐情，还需要好好考证一下，越族人祭祀一事的传统才行。可此事，毕竟是近百年的事情了，活在世上的这些老越人，怕也只能跟眼前的老人一般，没有实质的证据，多是些幼时的回忆而已。

    哪里才能寻得越族人或者百越会百年前的一些记载呢？

    百里忘自言自语道：“看来，还是要再去一趟郡守府或者是百越会总坛了。想必，也只有那里才能找到那段被尘封了的往事了。”

    柳依依看了一眼百里忘，已然知晓他心中的疑惑。然后开口问道：“老人家，那孙旭的事情，您是否知晓？”

    老人听到孙旭的名字，眼底闪过一缕惋惜和心痛的神色。

    “孙旭这孩子，聪明善良，打小啊，就讨人喜欢，跟她姐姐的性格不一样。孙禾性子内向，不爱说话。但是孙旭却像个小男孩一样，活泼可爱的。”

    孙旭的心上人据说是蓝山县一户有钱人家的子弟。两人也约定好了终身大事。孙家娘子，看着自己女儿即将出嫁，精神状态也因此好了许多。谁承想，孙旭会一夜之间失踪了呢？至今杳无音信。

    此事，百越会也是告诉了孙家娘子，孙旭怕是早已遭遇不测的消息。至此，孙家娘子也就彻底疯了。

    孙德财收了百越会的慰问银子，去了蓝山县城，也未曾回来过了。

    百里忘听了老人家的讲述，又回想起那具被鱼妖咬的支离破碎的尸体，那就是莲禾吧，一生的可怜人。

    哪怕是死了，心中依然留有对女儿的执念，那道苍老凌乱的身影，像是一个七八十岁的老妪，俨然与莲禾实际五十岁左右的年纪有着天壤之别。想必是思女心切，整个人显得更加苍老吧。接连的打击，寻常人怕是连活着的勇气都没有了。

    百里忘原本指望能寻个人前往官府报官的，前来也不必了。这里是百越会的管辖区域，官府定不会来趟这趟浑水的。看来一会还要返回她家中，将其好生安葬才好。

    百里忘并未将孙家娘子死去的消息告诉老人家。但是那人鱼妖兽十分的凶残，还须要调查清楚，免得再来屠害这里的渔民。

    “老人家，您可曾见过或者听闻过一种长着脚的鱼妖啊？”百里忘再次问道。

    听到鱼妖两字，老人面露惊惧的神色。不自觉的将身旁的孙子拉的更近一些。

    看到脸色突变的老人家，百里忘与柳依依相视一眼，看来老人家是知晓那等怪物的存在的。

    “那个妖怪未曾见过，但是听闻临近已有好几个村子里有人被那妖怪吞食了。我们村里的青壮年都被征召走了，只留下一些老弱儿童。对于这妖怪是毫无反抗能力，所以基本上，村子里都是紧闭着房门，不敢轻易的外出的。”老人的声音有些颤抖，显然对于这等妖兽还是十分的害怕的。

    “那此事你们未上报给百越会吗？”

    “这个自然是上报了百越会的。但是已有数日了，百越会迟迟未安排人手前来捉拿妖兽的。”老人的声音里充满了失望。

    柳依依看着老人怀里的那个小孩，已然蜷缩在老人的怀里，有些瑟瑟发抖，清澈的眼神下显得慌张，手里紧攥的那块糖果，也没敢放入口中。

    “老人家，怕是得告诉您个坏消息。这吃人的鱼妖，已经将孙家娘子给害了。”现实虽然残酷，但是柳依依也不得不说。那鱼妖已经吃过人了，谁也不敢保证它不会再来一次。还是要好生提醒一下这些村民的，早做打算才是。

    百里忘复杂的看了一眼柳依依，也是明白她的心意，深深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