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跑偏的话题
叶筱白取出水囊，让路长歆喝了一口蜜茶，路长歆道了声谢，忽然觉得有了点力气。
叶筱白道：“你要是有劲儿了，就给我们说说吧。”
路长歆顿了顿道：“在这里我叫路十三，是清水县路家的十三子……”
王皓然听他说这儿，眼睛一亮，插话道：“我进来后仍然姓王，大师姐仍然姓叶，而且连名字都没变，二师兄进来后也仍然姓路，你们说，如果师尊进来会不会仍然姓……哎？师尊姓什么？”
叶筱白无语：“师尊姓吴，吴煊，你这个徒弟是怎么当的？”
王皓然不好意思地道：“我只记得师尊的别号。”
叶筱白摇头：“师父有没有进来还不知道，天下姓吴的人太多了，我们如何能一个个排除？”
王皓然挠了挠头，闭上了嘴，叶筱白让路长歆继续说。
路长歆也在想进来后姓氏不变的事，却毫无头绪，收拢了心思，继续道：“……路十三七岁时被批为克父命，便被家里厌弃，送入了清水县城外金顶观。
那道观不入红尘，也未能脱俗，苟且在尘世边缘的灰色地带，路十三这种被家里舍弃的孩子，没有靠山，也没有人管，去了那里自然便如同入了地狱。
我进来时，路十三已经受了三年折磨，最严重的一次是，他被几个小道士推下了山崖，又被他们推下来石头砸中，压在石头下面两个时辰，方有人猎人路过把他解救出来。”
“这就是你五脏俱损的原因。”叶筱白道，声音冰冷。
“应该是的，但也不一定，在此之前，他从梯子上摔下来过，被倒塌的架子压住过，都有可能导致五脏受损。”
“还有呢？”叶筱白继续问，这三个字几乎是从她牙缝里挤出来的。
“我过来以后带着些从前的灵力，还能推算因果，老道士便让我在大殿前给人算命，因为我不配合，而且屡次想逃走，老道士毒打了我几次后，就告诉路家我死了，见路家根本不在乎我的生死，老道士便将我卖给了……宝林楼，让我去去伺候女客。
宝林楼的老鸨，对我百般凌辱，有一次路家人来宝林楼玩，撞见我正在挨打，竟然没有认出我来……后来我逃了出来，正遇上一队官兵押送着流放的犯人，我实在没地方去了，便一路跟着他们来到了山河县，又听说桐梓街上有很多没人住的空屋，我便潜入到了这里，找了间破屋子暂时落脚。
没想到，忠信庄主发现了我后，想……便开始迫害我，为了不让别人靠近我，让我孤立无援，他对外宣称我是“天师”，法力无边，性情残暴，生人勿近，为了逼我就范，他变着花样给我下毒，我的眼睛就是被他毒瞎的。”
王皓然实在听不下去了，他双眼通红，嘶声怒吼道：“我要杀了他们！我要撕了他们！”
叶筱白也全身发抖，她俯身在他肩膀上轻拍着，“大师姐知道了，大师姐定为你报仇！”
王皓然突然冲过来，将他二师兄紧紧抱住，路长歆立刻感受到了来自小师弟的恐怖力量，他一时喘不过气来，觉得骨头都被捏碎了。
“师弟，我在宝林楼，没有……没有出事，我是清白的……”路长歆突然觉得自己应该解释一下。
陈大夫的学徒石头在门外恭敬道：“姑娘，厨房给师公子煮了粥，让我端过来。”
叶筱白对门口说了声“进来吧”，又对路长歆道：“刚醒来，先喝点粥，不就是清水县吗？你养好身子，大师姐带你去把那个清水路家，那个破道观，还有那个宝林楼全都收拾干净！”
石头端着粥碗进来，见叶姑娘和王师爷全都面容狰狞，吓了一跳。
叶筱白一见石头的表情，便反应了过来，忙收敛了扭曲的表情，“皓然，大可不必啊，冤有头，债有主。”
“不，大师姐我这是真情实感，清水县最近欺人太甚，他们朝中人多，竟然将原本我们县境内的盐矿划到了他们县，这个是山河县最有油水的矿呀！
而且，最近一批原本应流放到他们县的犯人，都被改判到了我们县，他们县书院林立，人才辈出，我们县人才匮乏，泼皮横行……这话说远了……不过这话又说回来了，现在我二师兄就是在他们县受的欺辱折磨，这口气我怎么能忍？”王皓然简直是义愤填膺。
叶筱白不清楚他这又是在哪受了刺激，不过他这番话说得倒是极为合她的心意。
清水县会有这番作为，自然是因为他们知县的侄子死在了山河县，而常若愚竟然随便找了个人就说是凶手。
这若是别人，自然很容易糊弄过去，可对方也是一位知县，对刑狱之事也是懂的，他自然不会相信。
叶筱白对两位知县之间的恩怨不感兴趣，她感兴趣的是自己小师弟今天说的话，倒像是知道了教化百姓，和培养人才重要性了。
“师弟说得极为有理，这清水县太可恨了……大师姐这就想个法子，先给师弟出口气！”
她起身在屋里转了两圈，忽然眼睛一亮道：“前些日子我桐梓街不是将一批混子和恶棍送去了县衙吗？再加上前面忠信庄那些人，是不是都还在衙门的大牢里？”
王皓然闻言蹙眉道：“是啊，大牢里都快关不下了。”牢头私下对他抱怨几回了。
“山河县和清水县边界处可有荒地可开？”叶筱白笑着问道。
“两县边界处是荒山野地，可说到开荒……好像知县大人并没有这个打算。”王皓然不明白话题怎么又跑到了开荒地上去了。
路长歆也很不明白，这话题怎么从给他报仇，到了两县之争，又到了开荒地上去了。
石头却感动得一塌糊涂，原来刚才姑娘和王师爷面目狰狞，竟然是为了全县苍生，王师爷这样的读书人就应该去做父母官！
“不，山河县这边的荒地，要开啊，不开荒地，大牢里那么多的人该怎么安置？”叶筱白在床边的凳子上坐下，微笑着抬眼去看王皓然。
王皓然一脸匪夷所思的样子，“咱们县可以开的荒地很多，不必非要跑到边界上去啊。”
叶筱白的脸瞬间垮了。
“不在边境上开荒，那些混子、恶棍，忠信庄那些恶贯满盈的恶魔怎么能看得见清水县的繁华，怎么能忍得住不跑到清水县去呢？”路长歆忍不住接话道。
王皓然茅塞顿开，转而磨牙道：“他们不仁，别怪我们不义，回头我就去给金县丞说！”
“但这个办法只是小人行径，从长远看若想彻底翻身……”叶筱白循循善诱。
“需要人才，需要朝中有人！大师姐，周大夫说我的眼睛能治好，等我眼睛治好了，我也要去参加科考！”
预期中的王皓然还没有表态，半个时辰前还昏迷不醒，差点成植物人的路长歆突然表明了雄心壮志。
叶筱白心中十分不忍，但也不忍心打击他的积极性，一边嘴里说着“那是自然，二师很快就会好弟的”，一边去看王皓然。
王皓然心中叹气，大师姐总是不相信他会用功读书的，总要拿话来激励他，其实他心里早已决定，明年八月的乡试他一定要下场去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