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水已成渊，只待蛟龙
叶筱白迎上前，来人果然是周琦，他依然满脸阴鸷，只是脸上多了两个巴掌印，显得十分滑稽，估计是因为骂女人，被小晨打了两个嘴巴子。
周琦进来之前还挺生气的，虽然被捆着，还是用肩膀去撞击押送他的人，但是一见叶筱白，气焰就全消散了，那天晚上的情景真的很邪乎，他自问不畏鬼神，但是明显是来帮助他的鬼神，他没有理由不敬着。
旁边的人一给他松绑，他不自觉地就站得很规矩。
“姑娘，我依照您那天的意思来了，可是你这门口也没有三口大锅呀！”他有些局促地道。
“今天刚把锅撤了，我把你这茬忘了。”叶筱白有些抱歉，“怎么样，在衙门里没挨打吧？”
周琦道：“多亏了王师爷，他替我说了不少好话，只挨了十大板，我自己配了些药抹上了，已经不碍事了。”
叶筱白让小晨取来了纸笔，又让她把一面镜子放到了一间空屋子里，然后问周琦：“你今天来是想问孙如月临终那句话的吧？”
周琦脸色又阴郁了下来，“是的，那个女人的话我一个字也不相信，她满嘴谎话，可是她为什么要杀了齐伯英，又为什么在临死之前还要骗我那个孽种是我儿子？”
叶筱白了然地点头：“是的，谎言一定要揭穿，死也要死得明白，不然到了地府，阎罗、判官问问起来，你啥都说不上来，他们会以为你是个糊涂鬼，糊涂鬼可投不了什么好胎啊。”
周琦的脸色变了变，他的确是这么想的，他早就不想活了，可又怕做个糊涂鬼。
这姑娘难不成真的是位仙姑，能读懂人的心思？
叶筱白当然是信口胡说的，她没去管周琦的脸色，只问道：“孙如月的八字你还记得吗？”
周琦抬手给了自己一个大耳光，声音响得吓了小晨一跳。
打完了自己，周琦才咬牙道：“记得。”
他真是一点出息都没有，那个女人的生辰，他们成亲的日子，那个孽种的生辰，以及婚后每一个值得纪念的日子，他都记得。
叶筱白又是了然地点头：“换做是我，几十年了，竟然还清楚地记得仇人的生辰，而且简直像是刻在了脑子里一般难以磨灭，我也得抽自己。”
她不说还好，她这一说周琦的脸色更黑了。
等在一边的钱雪娆此时都忘了自己摊上的大事，竟还在一边认同地点了下头，仿佛能感同身受一般。
叶筱白让周琦写下了孙如月的八字，便带他去那间放着镜子的空房间了。
周琦进了房间，叶筱白在镜子上叩了叩，镜子上立刻出现了年轻时的周琦和孙如月。
周琦大受震撼，差点吓得跌倒。
叶筱白好心地从外面带上了房门，又吩咐不准人靠近，自己则回到廊下坐下，钱雪娆问：“这人是谁？不像是桐梓街的人。”
“哦，你说周琦？他以前是个太医，你们家流放的时候，他还没进京呢，你自然不认识他。”叶筱白淡淡地道，从袖子里，其实是从乾幽袋里掏出了一包花生米。
“太医？那他能治好我女儿吗？”钱雪娆凑过来，一脸的乞求。
“你女儿，她叫曼娘，秦曼娘。”叶筱白往嘴里丢了一颗花生道，“你先想好谁去把她从那些人手里弄出来，是让我去呢，还是让她爹去？还是你自己提着刀去劈了他们？”
钱雪娆瑟缩了一下，她提刀去劈？
叶筱白也没有穷追不舍，她立刻换了个话题。
“你看，我这院里已经有一位陈大夫了，若我去救曼娘，就算周大夫不肯留下，她出来后也是有大夫看的。”钱雪娆的心里立刻生出了一丝希望，她看叶筱白的目光都更专注了。
“只不过……”叶筱白继续道，“我掏银子救下她，她便是我的奴婢了，得听命于我。”
“嗯！”钱雪娆见她终于松了口，连忙点头，“在你身边，总是更好的。”她一边说，一边去看小晨。
在这丫头顺便做个奴婢也是好的，吃的不错，穿得体面，活儿也不重。
小晨见她打量自己，猜到了她的心思，嫌恶地转身走了，手里的棍子在空中狠甩了几下。
“你错了，她们姐妹三人不是奴婢，只是帮工的。”叶筱白摇头解释道，“而且她们帮过我，算是有恩于我，所以有我一口肉吃，便有她们一口汤喝，而你的女儿……她身体如今这样，想来也做不了什么重活，来了以后还得先看病，这药钱她恐怕是拿不出来的，你呢？拿得出银子给她看病吗？”
“你若买下了她，她便是你的人了，奴婢有病，自然是主子花钱给看。”钱雪娆眼中满是算计，“李沛元的八字，我写给你，你快点去救曼娘！”
叶筱白却没动心，她伸了个懒腰，“明儿吧，今儿累了。”
钱雪娆急了，“你、你、你也太冷血了！”
叶筱白冷笑，“没有你冷血，说起来，你也是曼娘的仇人。”
钱婆子语塞，却并不打算放弃，她强迫自己不去听叶筱白的话，又争取了两次，无奈叶筱白也并不是个耳朵根子软的，她打定主意的事，便不想再改变。
眼见叶筱白站起身，不想再说，钱婆子终于急了，“我能让李沛元来做山长！至少一年！”
“哦？”叶筱白瞥向她，“你怎么做到？”
“他家祖传的《成渊帖》在我手里，那是当年他祖父得知我怀有身孕后，为全两家名声，专门命人送到我家作聘礼的，我家突遭流放，他们来不及要回去，我便带着它，跋山涉水，历经风雨，足足二十七年了！
二十年前曾他来山河县找过我，我躲过去了没见他，他必是为了《成渊帖》而来，李家为了这本帖子，二十年来耿耿于怀，李沛元若知道《成渊帖》的下落，必会竭尽全力得到的。”
“积水成渊，蛟龙生焉。”叶筱白嘴角弯起，“如今李沛元已成大儒之名，水已成渊，只待蛟龙生焉。”
钱雪娆没懂她说的什么意思，只是催促，“成交吗？”
“成交。”叶筱白满意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