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书稿之事不可再拖
“你去叫那姓叶的丫头出来，她要的书稿，我已写好了一半。”
她做出一副冷傲的样子道，她家祖上是书香门第，她父亲是大学士，那小丫头见了这书稿，还不得求着她多默写几份？
大晨知道这事，这个月里，这钱婆子虽在这里干着苦力，却并不消停，时常偷懒、撒泼，与人争执，每每骂不过别人时，她便指着对方的鼻子威胁道：“你少嚣张，别看我现在混得不行，东家还等着我的书稿呢！等我拿出了书稿，东家都得巴结我！到时候我让她赶走你，让你再吃不到一块肉！”
大晨并不对她疾言厉色，一切自有姑娘定夺，她无须与她计较。“你在此等候，我进去通报一声，姑娘若是愿意见你，我就来叫你。”
大晨说完便进屋去回话了，钱雪娆在后面做鬼脸学她说话，满脸的不屑。
叶筱白正在看陈有德为路长歆捏腿，他果真将自己的儿子承业和学徒石头都带来了，反正把他们留在医馆里，也给人看不了病，不如带过来给自己搭把手。
两个孩子出门前都被仔细提点过，对她十分恭敬，绝没有因为她的年纪小，就轻慢了她的意思。
大晨进来对叶筱白轻声说了钱雪娆的事，叶筱白点头道：“书稿之事不可再拖了。”
叶筱白出了房门，钱雪娆正伸着脖子看着工匠们进进出出地忙活，眼中全是期待。
叶筱白咳嗽了一声，她才回过了神，她从袖子里抠出了几张叠得四四方方的纸。
叶筱白接过纸展开看了一眼，便随手交给了一边的大晨。
钱雪娆不满地伸了伸手，想说点什么，却见叶筱白转身走到了廊下，坐下来。
她只好跟了上去。
“不愧是极文阁大学士，果然笔力扛鼎。”叶筱白淡淡一笑，抬头注视着钱雪娆，目光中竟含着一丝同情。
“就这？你有没有好好看？你是不是读不懂？”钱雪娆对这言简意赅的评价十分不满，这可是她父亲的遗作，是她最宝贵的东西，也是她最后的王牌，最后的自尊。
“看了，我说了啊，好文章。”叶筱白的语气依旧波澜不惊。
钱雪娆盯着她，“你休想以压低书稿价值的方式来胁迫我。”
“不会，你拖了这么久，才给我这几页书稿，为的不过就是让我着急，好争取筹码，我这么善良，岂会让你失望？这几页我收了，我现在就可以把你女儿的消息告诉你。”
没有她想象中的你来我往，讨价还价，叶大善人始终一副宽厚待人，十分好说话的样子。
钱雪娆倏地一屁股坐到了她对面的凳子上，似是怕她反悔一般，紧张地催促道：“那快说吧，你可不要骗我。”
大晨见姑娘要开始长篇大论了，便去厨房沏茶了。
叶筱白却并没有说话，她坐等着大晨将茶端来了，让她给钱雪娆叶也倒了一杯，钱雪娆不解，她现在哪能喝得下去茶？
“我不喝，你快说。”她急忙道。
叶筱白，屈指在桌上叩了两下，只见一道白光从她袖间飞出，落在钱雪娆面前的茶杯里。
钱雪娆下意识地低头，然后她便震惊地瞪大了眼睛。
茶杯里倒映的赫然是京中她家的大门！准确地说是她家的侧门。
门被从里面打开，一个老嬷嬷抱着个襁褓中的孩子，悄悄从门中出来，没走几步便遇上了来接应她的中年男人，她小心翼翼地将孩子递给他，抹了一把眼泪，挥手让他快走。
叶筱白此时才幽幽地道：“你父亲在你家被抄前夕，将你生的那个女婴交给了你母亲身边的老嬷嬷，让她将孩子送出去，可老嬷嬷舍不得，便送到了自己弟弟家。”
茶杯中的画面定在了那男人抱着孩子匆匆上了马车的时刻。
钱雪娆死死盯着画面，早已死去的记忆倏地复活。
少女时期肆意畅快的生活，重新现出了冰山一角，仅是一扇大门和熟悉的老嬷嬷的侧影，便勾起了她隐匿在内心深处的执念。
钱雪娆抬起头哀求道：“让我看看我爹娘，求你了，你要什么都可以。”
叶筱白摇头，“已经逝去的人，尘缘已尽，我再去查看他们，会耗费更多力气，且毫无意义。”
钱雪娆心知没有利益，她不会随便出手相帮，连忙又道：”那孩子呢？我能再看看孩子后来的样子吗？”
叶筱白又叩了叩桌面，茶杯里的画面变成了十五年后，襁褓中的孩子已变成了亭亭玉立的少女。
她在田间干着农活，纤细的腰身，乌黑的发丝，白皙的面庞，她好像是听见了谁的呼唤，抬起头露出了一个甜甜的微笑。
画面再次定住。
叶筱白冷冷地抬眼去看钱雪娆，只见她早已脸色惨白，摇摇欲坠了。
“怎、怎么会是她？”她不可置信地摇着头，“你不是说她被嬷嬷的弟弟收养了么？她怎会到这里来？”
“十年前，她的养父母在一场瘟疫中死了，她也随着流民逃出乡里，她自小便知道自己的身世，便历尽九死一生地到山河县来寻亲，她躲过守卫好不容易进入桐梓街，便遇上了你这个恶魔。真是地狱空荡荡，恶魔在人间啊！”
叶筱白的声音仍旧低沉、平静，“你用迷药药倒的是自己的女儿，把她以半吊钱的价格卖给了街上的混子刘三儿。
这些年来，你以为自己没有亲人，无论怎么作孽，都不会报应到自己亲人头上，可谁知你还有个女儿，且还是你与初恋的男子的女儿！”
叶筱白停下来欣赏了一下她铁青的脸色，继续道：“她这些年过得如何，你应该很清楚吧？她辗转在各个混子手上，动不动就被打得皮开肉绽，怕她咬舌自尽，连门牙都被敲掉了！”
叶筱白说到这儿，转而用一种更低沉的声音轻问：“你还想看看吗？”
钱雪娆捂住耳朵，崩溃大哭，“你闭嘴！你别说了！”她站起来抓起茶杯便砸得粉碎。
叶筱白随她，端起自己的杯子喝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