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师弟王皓然
她才12岁,原本就瘦小,此刻她的样子又乖巧又老实,满脸的真诚与纯真,一副不谙世事的样子。
可其实她是故意的,反正丢的是叶家的脸,她想将事情闹大,让叶家的丑事人尽皆知,人命案也大白于天下,全家获罪,看叶知芸日后还怎么嫁入高门。
当然也想看看有没有人能认出她头上插的灵植,这株浅瑀是在白驼峰紫霞洞外拔的,师弟师妹们一眼就能认出来。
她觉得当时劫雷劈下来时,离师父最近的人并不是她,说不定其他师弟、妹们也被劈入了这话本子,若是师父本人渡劫成功,也进来了,自然最好了,就当是白驼峰换了个地方。
可是发现她簪子不是凡品的,只有一个六十多岁的道士,他的眼中有惊艳,有贪婪,却没有怀疑她是故人的惊喜与迫切。
瞧热闹的百姓越来越多,提问的人也越来越多,两名捕快差点绷不住,遇到这种事,正常人一般都低着头生怕被人认出来,她倒好,不但到处亲切地和人打招呼,还自曝!这丫头不是脑子不好使,就是脸皮有够厚!
叶文贤的轿子被堵在街上半天过不去,好不容易能走得动了,却越走越心惊,没想到今天街上这如此多的人,都是到衙门去的!
人群叽叽喳喳的,好像有什么大乐子,他忙将耳朵贴在轿厢窗边来听,他不由得出了一身冷汗。
这外头的人在说什么?说谁虐杀奴婢?说谁家继室生的儿女比原配的儿女大?说谁被狐狸精迷了?说谁不要脸?谁戴了绿帽子?
叶文贤几乎晕厥,他家的那点事怎么传出来的?
叶筱白终于被带到了到了衙门口,她的嘴这才消停了。
跟着来看热闹的人数空前,许多不明所以的人被裹挟而来,以为发生了什么大案要案。
衙差一见这潮水般涌来的人群,不敢怠慢,立刻进去禀报了县太爷。
县太爷听说本案被告是城西富户之女,原本打算先将这小女子收监,然后等着叶家的主事人用银子来打点,却没想到此案竟闹出了如此动静,无奈,只好即刻升堂。
大堂上,县太爷坐定;大堂外,人头攒动;堂下,叶筱白在衙役的提示下,无奈地跪下了,毕竟见官不跪是要挨板子的,她暂时还不想大闹公堂,和人间一拍两散。
她这边一跪,县太爷那边突然头一晕,全身卸了力,滑到了椅子下。
堂上一阵惊呼慌乱,正在偷偷打盹的师爷从纸笔堆中抬起头,一看这情况,愣了一下。
然后他茫然地四下看了看,余光扫到了堂下的被告,他猛地扭过头,瞪大了眼看向跪得笔直的叶筱白。
叶筱白被知县的病来如山倒镇住了,正惊愕地抬着眉毛,张着嘴,突然看见那个明明很年轻却留着一大把胡子的师爷,正惊喜地盯着自己头顶的簪子。
她心中一动,轻唤一声:“长歆?”
长歆是她二师弟,她师父被雷劈的时候,他离得也很近,而且他正在给师父舞剑,还正作死地做了个持剑指天的动作,他应该被劈得更狠,如果没被劈进来,应该直接魂飞魄散了。
对方听见这名字,先是激动地点点头,然后又慌忙摇头。
“皓然?”
“嗯嗯!”师爷激动得眼睛发红,“师、师……”
叶筱白比他镇定多了,见他“师姐”二字就要脱口而出,忙用眼神制止了他。
四师弟竟然跟过来了,她心中又惊又喜,但面上却竭力表现出无事发生的样子。
王皓然立时咬住了自己的舌尖,大口呼吸了两下,平息了心情。
师尊大寿那天,突然天降劫雷,彼时他正握着铜壶给师尊倒酒,突然就被劈中了,醒来时他就到了这方世界,成了个落第的穷秀才。
他无心功名,为了养活自己便摆摊算命,偶尔给人看看风水,前些日子凑巧给县太爷的老娘算了一卦,并为对方化解了血光之灾,这才在她的举荐之下进了衙门,当了个师爷。
他白天里坚强稳重,夜里却吓得要死,举目无亲,茫然无措,时刻在祈祷着当日师门还有其他人也过来了。
还好,师姐也过来了,幸好过来的是他家爱惹事,又不怕事的大师姐!她往那一跪好像都比他高半头!他心中大定,又不觉泪奔。
“师……你先起身吧。”他哽咽地对叶筱白道,师姐这么跪在他面前他实在不习惯。
叶筱白早不想跪了,闻言立刻起身,在师弟面前跪,王皓然不习惯,她也有些不习惯,从前都是她罚他们,一跪跪三天,若不改,再跪三天,铁面无私,说一不二。
“师、师爷,你、你哭什么?”听说知县大人在堂上晕倒,金县丞匆匆赶来,可还没看清大人的情况,就看到王师爷在哭,这可把他吓得一哆嗦,难道是知县老爷不成了?
尚师爷从前是个算命的,十算九准,进了衙门,时常开金口指点他们,也是次次精准,衙门里的人都信他的邪。
“没有,别乱想。”王皓然抹了一把脸,强装镇定。
那边,县太爷立刻醒转了,他先躺着没动,感觉了一下,发现所有症状全部消失了,这才按着旁边人的手臂坐了起来。
金县丞松了口气,让人将知县大人扶回椅子里,再三确定他真的没事了,这才宣布继续升堂。
衙役们立刻归位站好。
“你,被告,谁让你站起来的?跪下!”他冲着堂下的叶筱白喝道。
叶筱白看了王皓然一眼,王皓然还在一边捂脸掩饰泪意,她只好又跪下。
王皓然这时忽然反应了过来,猛地扭头阻止,他家大师姐已经果断地“哐”地跪下了。
堂上的县太爷“哼”了一声,再次软倒。
“大夫!大夫!快去请大夫!”堂上头又是新的一轮兵荒马乱。
王皓然又赶忙让叶筱白起来,县太爷很快恢复如初。
县丞扭头看见被告又起来了,气不打一处来,一声怒喝,又让叶筱白跪下了,这次县太爷吐了一口血,身子晃了两晃,栽倒了。
这下连堂外的百姓都看出了端倪,但公堂不许喧哗,因此尽管他们都急得要命,却只能比划着,无法出声,满堂皆是“呜呜,嗯嗯,哼哼”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