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经度
重庆站特技室的电话响了。黎少堂接起来：“喂，特技室。”
汪云杰的声音传来：“黎先生吗？”
黎少堂神色一凛，预感到什么。他看了看周围的同事，没有人注意到自己。他压低声音：“我是。”
“您上次跟我提过，有几件旧的红木家具要出手，现在还有吗？
黎少堂对答：“您问过买家了？他们感兴趣？”
“是，买家说，以后只有类似的货，您一定帮他们留着，随时找我。
“好，我知道了，那我们还是按原来说的，找你联系买家的话，5 个点？”
“没问题。”
黎少堂挂了电话，在电话机前站了一站，嘴角浮起一丝微笑。
刚才那组暗语的意思，就是让他获取 810 小组的内部情报——共产党终于肯启用自己了。
他拿上材料，走向 810 小组办公室。
办公室内，成员们正在各自忙碌着。
沈从吾突然怒气冲冲地进来，把一封电报重重地拍在了桌上，怒吼道：“到底是谁！”
大家不明所以，都愣住了。
毛仁兴小心地问：“怎么了？沈主任。”
沈从吾戳着电报：“远征军按照上次小组推测的范围，派出小队寻找 810，被日本人伏击，几乎全军覆没！远征军刚刚开始搜索，日本人就得到消息设下埋伏，是长了千里眼顺风耳吗？还是我们重庆站出奸细了？”
他用抬指点了一圈：“奸细就在你们中间！”
屋内众人噤若寒蝉。
沈从吾满头光火：“我就不信揪不出这个内鬼！”
这时他发现覃墨卿和欧孝安不在。
“覃科长和欧孝安呢？”
黎少堂犹豫一下，说：“他俩一起出去了，还没回来呢……”
沈从吾顿时起疑：“他们去哪了？”
文一山恰巧推门进来，回答了他的问题：“是我安排他们出去的。”
沈从吾随着文一山，来到文一山的办公室。
文一山讲了给欧孝安安排治疗的事，然后说：“那个治疗，还挺难受的，我都是让墨卿陪他去。”
沈从吾沉默一会儿，说：“看得出，文副站长很爱惜自己的学生。治疗有没有进展？”
文一山叹口气：“我不太清楚，应该没什么进展。”
沈从吾笑了一笑，站起身：“不如我亲自去探望一下。”
康仁医院的治疗室门外，覃墨卿正在等候欧孝安治疗结束。
忽然有人走到面前，她抬头一看，惊讶道：“沈主任！”
沈从吾没吭声，直接推开治疗室的门。覃墨卿急忙说：“沈主任……”
沈从吾没有理会她，举步走了进去。鲁斯博士见有人突然闯进来，吓了一跳，抬臂拦他：“患者正治疗，你不能进来！”
沈从吾冷冷说：“我就是来探望患者的，让开！”
覃墨卿在后面打了个眼色。鲁斯只好闪开，露出身后治疗床上的欧孝安。
欧孝安头上正佩戴着仪器，在刺激下一阵阵颤抖。他双目紧闭，面色苍白，满头大汗，仿佛忍受着巨大的痛苦。
他的眼珠左右滚动，脑中出现了此前没有出现过的一些记忆碎片。
——阴仄狭窄的牢房里，一个囚犯坐在角落的阴影里，正在小声地对他说着什么。他努力去看那人的脸，却怎么也看不清。
——他戴着手铐脚镣，走在监牢昏暗的走廊里，一个人突然拦在他面前。这个人的脸他看清了，并且记起这人的名字：廖之敬。
他反感地看着廖之敬：“有事？”
廖之敬压低声音：“我知道你和那帮人在策划什么，带我一个，我可以帮你们。”
欧孝安皱眉：“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在那光影昏暗的窄道里，廖之敬的脸显得特别丑陋。他瞪着欧孝安：“你们想越狱，对不对？”
欧孝安面不改色：“你想太多了，我目前的处境还不错，不必去寻死吧。”
廖之敬咧开嘴：“你以为我在 810 这么多年，昧着良心跟日本人打交道，都白干了？”
他前后看看：“你们就算侥幸逃出去，外边就是无边无际的热带雨林，不弄清方位，根本不可能活着走出去！而我，知道 810 的坐标，精确坐标！”
欧孝安不动声色地看着廖之敬：“是大桥派你来试探我的吧？”
廖之敬急躁起来：“你他娘的以为老子愿意窝在这儿，给日本人当汉奸吗？！欧孝安，老子是真想逃出去！”
欧孝安不理他，抬腿要走，廖之敬彻底急了，一把抓住他，飞快地说：“东经 97 度 26 分！”
欧孝安脚步一顿。
廖之敬看着远处的日本人，低声又急切地说：“我先只告诉你这里的经度。你好好考虑一下，决定了，来找我，我把纬度也告诉你。除此之外，我手里还有很多有价值的信息，带上我，你们的行动才有可能成功！”
……
欧孝安剧烈喘息着醒来，挣扎着坐起，顾不得身上连接的导线，抱着旁边的桶呕吐。覃墨卿连忙上前扶住他，递上毛巾。
欧孝安一把拉住了她：“我想起来了！”
这时，他注意到覃墨卿的略微紧绷的表情。旋即，他看到站在后边的沈从吾。
沈从吾俯视着他：“想起什么了？”
欧孝安神色间浮上戒备。覃墨卿怕他失态，悄悄掐紧了他的手臂，说：“沈主任很关心你，特意来看望你。”
欧孝安稳了稳神，擦了擦额头的汗，说：“谢谢沈主任关心。我想起，810 有一个叫廖之敬的人……”
沈从吾眼中一凛：“廖之敬，军统南昌站的副站长，民国三十年的时候，在南昌遭日本宪兵队逮捕，之后便一直没有了消息。”沈从吾缓缓踱步，“原来，他也在 810。”
他盯着欧孝安：“你跟他很熟吗？”
欧孝安摇了摇头：“他在 810 投靠了日本人……”
……
欧孝安略作休息，随沈从吾回到重庆站，来到 810 小组办公室。
沈从吾朝他示意了一下：“想起的事，给大家说说吧。”
欧孝安走在地图前，手指在地图上划了长长一道：“810 的经度，是东经 97 度 26 分。远征军的小队只要沿着这条线走，应该能找到 810。”
一阵沉默之后，众人没等到下文，沈从吾问：“纬度呢？”
“不知道。”欧孝安收回手，平静地说，“廖之敬没有告诉我。”
毛仁兴“啧”了一声：“怎么会只知道一半？欧孝安，你故意的吧？”
欧孝安眼锋像刀子一样向他划去。
毛仁兴识相地闭了嘴。
沈从吾眼里也闪动着怀疑：“且不说你是否有所隐瞒。就凭一个经度，没有纬度，难道你要让远征军沿着这条经线，从南到北横穿缅甸走一趟吗？”
黎少堂忽然指向地图上拉卡山谷的位置：“虽然没有确切纬度，但是，可以用发现欧孝安的拉卡山谷为参考。”
沈从吾抱着手臂，站在地图前沉思良久，拍了板：“好，就按你说的，给远征军发电报，让他们从拉卡山谷开始，沿着东经 97 度 26 分由南向北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