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意欲何为

    老曾头冷笑不止，然其笑中含泪。

    昔年，曾家一心留存防御水鬼之火炮，今成拔除村中七星大阵之利器。孰能想？孰能料乎？

    恩怨情仇，或于刹那转换后，渐发酵，直至爆发而出。

    老曾头扯悬火炮之铁链曰：“山上共有三百二十一坟茔，彼有一老桃树，汝伐之作桃木钉，足以钉之于坟中矣。火炮之事，吾自为之，天黑之前必能用之。”

    余以桃木钉钉住诸坟头后，老曾头亦架起火炮，吾二人遂守于山上待天黑。

    黑夜如其期至，江面上亦飘起细雨。

    连绵数里之雨水，宛如被控于江面之内，以江岸为界搅动风云，终不触岸。

    余起身曰：“老曾，汝能打多准，能一击必中乎？”

    余未接触过火炮，以余观之，清之火炮精准度不高。能中与否，皆赖运气。且，火炮装填不易，老曾头二击中目标，村民遂能冲至山上。彼时，吾等纵欲不动手，亦不可得矣。

    老曾头吧嗒吧嗒抽旱烟曰：“看运气吧！吾亦未用过此也。”

    吾二人方言语间，江上忽掀暴风骤雨，狂暴雨声隔数里犹清晰入耳，江中白浪如龙翻身，连作一线向江边横滚而来，转瞬之间已向岸上推进数米。

    守于村口之古树，于狂风中枝叶乍起，迎风狂舞。

    初，古树枝叶尚随风而动，须臾之后，树枝竟逆风而上，树上枝条如利箭，隔空指江之瞬间，老曾头之泪亦不止流矣：“彼等太狠矣，于我曾家太狠矣！那是方家之树也！彼等昨日犹出人抬余堵水乎！”

    老曾头不得不哭。

    村头古树逆风而动，必是术士操纵之果。既如此，树能挡水、御鬼，又何必使老曾头躺入棺中，为挡水之法器？

    老曾头哭声未止，江上白浪复进数米，直逼岸旁小屋。

    余眯眼曰：“老曾，汝能先炸其屋乎？”

    老曾头早装好火炮，余一开口即转机关调好炮口，执火把燃引线。

    引线火花起，山坡之上乃鬼哭四起。

    余下桃木钉时，故意仅下三寸，能封鬼魂于坟中，却不完全钉死，余故使其观外之景。

    老曾欲炮轰水屋，坟中鬼魂必出声阻之。

    “封！”余双手齐抓两道灵符，同贴老曾头双耳，封其听觉。若非余揭灵符，否则，山上鬼魂哭破喉咙，老曾亦不闻半点声息。

    老曾知余欲何为，故作转头，不视坟茔上草棍乱摇。人心仇起，纵仇人跪地叩头，亦无半点心软，况乎鬼魂仅以草叶向其鞠躬。

    须臾，山上炮塔发震耳轰鸣，暴烈火光冲炮膛而出，赤炮弹于空中划弧线，如死神弯刀呼啸长空，直击目标。

    守水小屋于余视线中四分五裂，炸断之房梁倒冲天际，江水瞬时暴涨，推过残垣断壁，向村口狂涌而至。

    余揭老曾耳上灵符：“装弹，速！”

    老曾头飞速清洗炮膛之际，覆盖江岸之水流中忽搅起一房顶大小之旋涡，滔滔江水自旋涡中心汹涌灌入地底，更猛烈之水流却似为人操纵，绕过旋涡涌向村口。

    藏于白浪下之水鬼兵分两路矣！

    此乃吾欲之果也。

    唯使大鱼村首尾不能相顾，其方不能来寻吾与老曾之麻烦，余方能彻逼鱼篓村之秘！

    余复揭灵符：“老曾，汝把握时机，江水迫近古树，汝即炸之，能击几下便击几下。最佳连根拔之！”

    老曾头连连点头间始复装药于炮膛。余身后亦起一阵鬼声鬼气之低吼：“彼小子，我大鱼村与汝无冤无仇，汝下如此死手，不畏损阴德乎？”

    余抱肩转身，对声音来处曰：“汝求我乎？或威胁我乎？求人当有求人之态，威胁我乎？余此人真不受威胁。”

    “大鱼村毁与否，与我无甚关系，大不了余炸古树后一走了之，汝等挡得住我乎？”

    坟中鬼魂似强忍怒火：“汝欲何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