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重八
邓儒拿着新抽出来的资料，去寻找着。
青山客这张资料上写的不是被压迫者，写的是压迫者。
一个开私窑的黑社会头子。
他压迫的人比较多，所以青山客专门给他压迫的人另列了一份名单。
到时候解放了，可以一个个点着名字去找人，看看有没有救全。
这个世界是类似于华夏古代封建社会的世界。
虽然这个世界的生产力很强大，足以养活无数的人。
但因为生产力的严重失衡，社会制度并没有太先进，或者准确的说，封建制度，对于他们来说，就是最先进，最适合的制度。
也正因此。
这个世界的娱乐方式，除了小说家们的书，以及小说家们的书改编的皮影戏，戏剧这些东西之外。
就只有涩涩了。
而这个时代涩涩的途径有两种。
官窑。
一般是由自愿进入，亦或者是犯人的女眷，亦或者，女妖，女魔头这些犯了大过的女人或者罪人女眷组成。
纯涩涩，不带一点风花雪月。
还有一种官窑是给上流社会的，大部分都是良家女子，熟读琴棋书画，大部分还都略通儿童心理，哦不，男人心理学。
不过没有罪臣之女，因为这个时代，人的寿命都很长，你保不齐，一百年前，两百年前，这人失势了，两百年后，诶，他又起来了。
人族帝君受人族气运加持，战力足以与佛道儒三教顶流圣人媲美。
但，能够加入朝廷当官的，不是法家弟子，就是儒家弟子，亦或者纵横家，兵家。
不管是哪一家修士，他们背后站着的，都是能够和帝君相持的圣人。
让他们的女眷去当妓女？哪怕是人族帝君也得想想自己能不能承受这些圣人的诘问。
而除了官窑之外，这个世界还有另一个东西。
也就是私窑。
这种与官方的窑子不同，他是私人创办的。
也正因此，没有了官方背书，他们手下女妓来源，就非常的肮脏了。
偷蒙拐骗抢杀，这些手段无所不用其极。
官窑虽然也会用一些这种手段，但受制于身份和管制，他们一般很少用这种手段。
而私窑没有管制。
朝廷虽不许当街杀人，可私底下，偷蒙拐骗抢，朝廷也不会管。
相比起价格昂贵的官窑，价格便宜的私窑，就成了普通民众的首选。
而在石开县城，则有官窑十八座，私窑。
没人统计，也没人愿意去统计，但粗略估计，至少四位数。
当然，邓儒并不知道这些数据。
他又不是这个世界的人，虽然对世界背景有所了解，但还真没到这么细致的程度。
石开县，井水巷。
这个巷子属于县城的偏僻角落。
也正是私窑这种存在滋生的最好土壤。
巷子里，有着私窑五处。
哪怕是白天，他们也依然在接客。
庭院里，有十来个小孩正蹲在地上，给窑内的娘子们清洗着衣物。
这几个小孩，大部分都是窑内娘子意外所生。
亦或者是，窑内一些心善的娘子，明明自己一地鸡毛了，却还是收养了这么一些孤儿。
私窑的头头们也乐得清闲，多了一些打杂的小东西，也便没有把他们赶出去。
只是想要吃饱饭，却是不可能的。
一个看上去已经八九岁的孩童蹲在盆前，和其他小伙伴一样，奋力的洗着衣物。
仔细看去便能发现，这孩子，竟是个盲人。
他只希望今天能多洗几件衣服，让窑子的管事善心大发一下，让他的母亲能提前休息。
他母亲是这私窑里的一个女妓，在一次与客人恩爱后，因为避孕的套子破了个洞，所以生下了他。
不过，虽然如此，他并没有遭遇到什么白眼，因为这个窑子里都是和他一样的孩子。
那些娘子们都把他们当成自己的孩子一样看待。
自己的母亲更是对他极好极好的。
除了吃不饱饭，还要经常和其他孩童一样，挨那些伙计的毒打之外，并没有什么不好的。
至于毒打和谩骂，他其实已经习惯了。
他并未见过光明，所以他并不觉得黑暗有什么不对，他甚至都没长出能看到光明的眼睛。
“重八哥，重八哥不好了，你娘死了！”
一道声音在男孩身边响起。
这个窑子里的孩子的名字，都不是由自己的娘亲取的。
或者说，他们娘亲们，都没有什么文化，有文化的，也在这长年累月，不似人间的折磨中，将自己的所学，所知的，都忘了。
也正因此，孩童们的名字都是按照先后顺序来命名。
男孩是这个窑子的第八个孩子，故此叫重八。
他没有姓，他娘亲本来有姓的，但到了这种地方，一个女人，早已非人非鬼，哪里还记得自己还是人的时候的事情呢？
他的娘亲早就把她自己的姓给忘了。
这里的孩子大多如此。
“胡说，早上咱娘还好好的！”
名叫重八的男孩怒斥着那个急冲冲跑来报信的孩子。
这种话，他怎么可能信呢？
早上他娘还告诉他，最近的客人很多，她能够省出钱给她的小重八买糖葫芦吃了。
可现在这个弟弟却跑过来告诉他，那个早上还温柔的说着最近生意很好，能省出钱来给他买糖葫芦吃的娘亲，死了？
这怎么可能。
这不可能的。
“可是重八哥，是真的，我亲眼看见，你娘躺在地上，脸上好多好多的血，动也不动了。”
那来报信的小孩早已知道死亡是什么概念。
在这王法普照不到的角落里，死亡，并不是一个稀奇的词汇。
每天都有人死去，有的是他们的伙伴，有的是他们伙伴的母亲。
他们的死不会有什么轰动，套进麻袋里，往城外乱葬岗一扔，便无人在意了。
然后过不了几天，又会有新的女人进来，在经过了几天非人折磨后，便也认命了。
“！！！”
听到自己的伙伴这么说，重八便再也不能自欺欺人了。
他知道，那些恩客们玩的都很变态，失手打死，勒死的娘子们不在少数。
可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的母亲，也会是其中一个。
“带我去，快，带我去。”
重八紧紧的抓着自己伙伴的手，激动到声音都有些失控，用近乎怒吼的声音吼着这位来报信的伙伴。
伙伴不敢多耽误，抓着重八的手，便带着他去了。
还没等重八靠近，他便听到了一些话。
“你们窑子怎么回事，这混账女人染了性病也让她出来卖？老子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定要你们不得好死！”
“是是是，客人您说的是，是我们的疏忽，这贱女人，死了也是活该，您放心，您要是出了什么事，我们一定补偿到位。”
“把这脏东西丢出去，别脏了客人的眼。”
“咦惹，这婊子那里长了那么多肉蘑菇，啧，脏死了。”
重八听着那些话语。
他虽然看不见，可他知道，那些人口中的脏东西，贱女人。
是他的母亲
可，他的母亲，不该是脏东西，更不该是他们口中的贱女人
那是他的母亲，是全天下，对他最好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