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劲敌
“两位好雅兴，只不过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众目睽睽之下，搂搂抱抱成何体统，实在有伤风化！”
简凡打眼一看，两名背负长剑的青年并排站立。年长者二十七八，年幼者十之五六。年长之人眉眼带笑，气息内敛，不动声色，年幼者锋芒毕露，如一把出鞘的利剑，战意高昂。
简凡垂眼给萧瑶打了个眼色，对方仍于悲伤中不能自拔。
他微叹一声，起身回道：“此在下家务事，不劳两位费心。”
年长者道：“确不该管足下的家务事，但传扬出去，有损足下名声，简雍前辈也脸上无光。”
“看来两位对在下颇有了解，不知有何指教？”
年幼者迫不及待的回答道：“指教不敢当，倒是想领教领教阁下的惊涛剑法，看你是否得了简大侠的真传！”
简凡阖首，明白了对方身份，道：“看来两位应是蜀山高徒了。”
年长者抱拳道：“在下蜀山剑派九代弟子，风玄龄。这一位是在下七师弟，余玄微。”
对方虽然来者不善，但有理有节，于是简凡也抱拳道：“在下简凡，幸会幸会。”
他又道：“江湖传闻，蜀山这一代有弟子十三，不知风兄排行第几？”
风玄龄答道：“风某排在第二，师兄孙玄庭尚未出关。”
“简某有一疑问，不知风兄能否解答？”
“简兄但说无妨，在下虽有心请教，但在这之前，知无不言。”
简凡望四周一看，已有数人在场围观，便道：“风兄真乃谦谦君子，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风兄可愿移驾？”
风玄龄毫无顾忌，抬手一托，道：“请。”
简凡遂拉起萧瑶在前，风玄龄师兄弟在后，四人一路向苦竹林走去。
围观众人也想跟随，明眼人都知道，一方是最近盛传的武典传人，一方是威名赫赫的蜀山弟子，双方必有一场大战。
别看两方现在相谈甚欢，可等会动手，恐怕会以命相搏。这一战将是简雍与蜀山争锋的延续，日后肯定会成为江湖上最津津乐道的话题，谁又想错过？
可余玄微蓦然回头，双眼一瞪，喝道：“诸位止步，若再上前跟随，休怪在下宝剑无情。”
众人吓得汗毛倒竖，只觉得余玄微的眼神无比可怕，仿佛带着剑气一般，在肆意宣泄。
不多时，四人来到苦竹林深处，身后再无一人跟随。
简凡停下步伐，转身看着风玄龄，问道：“风兄，你我素未谋面，能不能告诉在下，为何一眼便看破了我的身份？”
他并不担心风玄龄两人能对他造成什么威胁，只有这个问题一直如鲠在喉，不吐不快。
风玄龄笑了，原以为简凡会问他为何要找其麻烦，却不想对方并不在意。于是回道：“风莫猜测而已，并没有任何取巧之处？”
猜？
简凡差一点吐血，这太离谱了。可问题是对方随意一猜，居然还真猜对了！
风玄龄看到他的样子，不由得又道：“其实风某也不是光凭猜测，也有一些依据。简兄当日于津门逃脱后，了无痕迹，但萧同知的去向却有迹可循。”
“简兄回过头来，必然会北上寻找，那么有极大的概率来到襄阳，风某早在襄阳等候多时了。”
“今日碰巧遇到两位，试问一个突然出现在襄阳的年轻高手，身边还带着一位姑娘，怎不叫风某怀疑？”
“于是风某出言试探，却没想到简兄随口应下，倒是让风某始料未及。”
简凡恍然大悟，怪只怪有秦遗这个前车之鉴，又有神秘送信男后车之师，导致他有些草木皆兵了。
他笑道：“原来如此，倒是简某大意了，被风兄诈了出来，但风兄也的确是智勇双全，真乃人中龙凤也！”
“简兄客气了，其实你我今日不见，早晚有一天也能遇上，这一战无论如何也无法避免。”
“的确，简某也知道，可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风兄，此一战后，吾师与蜀山的恩怨能否一笔勾销？”
风玄龄叹一声，摇头道：“你我无论胜负如何，恐怕以后简兄少不了再跟蜀山弟子交手。”
“愿闻其详。”
风玄龄道：“今我蜀山弟子一十三人，共有八人下山，今日若我胜，其他人也会找你较量，既是证明自己的剑道，也是不让风某专美于前。”
“若我败，别说我那几个师弟，就算是风某，有朝一日也会再来一雪前耻。”
简凡闻言，想到以后一群剑人没日没夜的找自己练剑，自己连拒绝的权利都没有，怎一个惨字了得，光想想都觉得恐怖。
于是他问道：“那到底怎样才能化解？”
“除非我蜀山被人灭门，从此烟消云散，或者你败在我们所有人剑下。”
简凡忽的眼睛一亮，如果是这样，倒还有一丝操作的可能。
风玄龄看出他心中所想，道：“简兄不要想着故意战败，我蜀山一脉，以剑为生，一剑便是所有，所以你是无法骗过我们的。更何况，你这么做，既是侮辱我蜀山弟子，亦有损简前辈威名，此举诚不足取。”
“可在下实在无意与你蜀山争名，名利于我如浮云而已，再加上，简某所学武典，绝学无数，风兄要如何胜我？”
“无妨，风某一剑，可破万法。”
话说到这份上，简凡已经没有任何避战的理由了，于是道：“那在下就只好得罪了。”
“风某求之不得！”
此话一出，风玄龄气势陡变，脚下瞬间刮起一阵大风，吹得枯叶翻飞，竹林簌簌摇动。
“瑶瑶，你退后些。”
“简大哥，你要小心。”萧瑶担忧不已。
余玄微见萧瑶退后，自己也跟着后退，他其实也想出手，但蜀山弟子没有以多欺少的惯例，今日二师兄想动手，自己于情于理都不能争抢。
简凡拔出剑，也如风玄龄般，气势一步步攀升。
二人虽尚未动手，但两股气势碰撞在一起，于当中炸开，十几根苦竹被拦腰截断，仿佛被刀剑劈砍般，切口平整光滑。
竹叶被掀起，如鹅毛大雪，沸沸扬扬。二人同时高喝：
“请赐教！”
简凡率先出击，脚下所踩的无影步，江湖上早已失传，乃前朝先贤专为战斗而创，端得是诡谲难测。
他身形一晃，观战二人只觉眼前一花，简凡已来到了风玄龄身前。
余玄微眉头紧皱，单凭这身份，就明白自己现在绝不是简凡对手。
而萧瑶也才知道，原来简凡从始至终都在隐藏实力，这一刻，才是他真实的实力体现。
铮！
一声剑啸划过长空，风玄龄宝剑宝剑出鞘，他纵身接在手中，只是一撩，竟瞬间破解了简凡的身法，逼得他不得不后撤。
这一刻，风玄龄如换了一个人，一招一式尽显剑仙风范。
他趁机欺身上前，接连刺出三剑，攻向简凡咽喉、胸膛等要害之地。
简凡虽初出茅庐，却从来不是温室里的花朵，只见他再度后撤，随后一剑横扫，剑气汹涌澎湃，原来是惊涛剑法中的一线天！
这一招攻防兼备，既扼制了风玄龄的攻势，又让他不得不跃起躲避。
剑气划过，前方十米范围内的苦竹全被削飞，周遭瞬间清空。
简凡看着跃起的风玄龄，心中暗喜，随后将宝剑刺向地面，猛然一掀。地上那厚实的竹叶哗啦啦立起，犹如一堵高墙。
随后，无数竹叶向悬空的风玄龄激射过去，所有人耳畔都响起一阵连绵的破空声。剩下的化作波涛般，朝他咆哮席卷上去。
这一招乃惊涛剑法其中一式，名唤千重浪！
“来得好，惊涛剑法，名不虚传！”
风玄龄大笑一声，手中利剑舞动，周身密不透风，泼墨难进。他向下一斩，划破叶潮，身体轻灵的从缝隙中落下，举剑直取简凡。
简凡没想到风玄龄如此难缠，他立起剑来抵挡。两剑相交，发出刺耳的铿锵之声，火花一闪而没。
二人错身，风玄龄落地不过刹那，左手拍在地上，身体顿时转向，右手再刺简凡脑后。
简凡大惊，急忙弯腰，才堪堪躲开这一剑，可鬓角一缕头发却被斩落。
但他也同时出手反击，手中剑趁势横扫，割开了风玄龄的衣襟。
“痛快！”
风玄龄置若罔闻，反而大笑不止，几度攻伐，好似他自身才是那把出鞘的利剑。
蜀山剑派从来没有什么固定的剑招，一人一把剑，感悟的是自身独有的剑道。
而他风玄龄的剑道，乃一个势字，剑势凌冽，自身亦势不可当，他一剑比一剑强，一剑比一剑快，一剑比一剑险。
打到最后，他甚至以命搏命，以伤换伤，完全不计代价，如同一个舞剑的疯子般。
简凡疲于应对，只觉得接住的每一剑都似有千钧力道。而且风玄龄对战机的把控巧妙到令人发指，每当他准备出剑反击时，对方就会采取以伤换伤的打法，逼得他不得不防御。
二人一连交手百余合，场中尽是二人交战的身影，一触即分，又再度碰撞，叮叮当当好似打铁。
但简凡心里很清楚，百招之后，风玄龄已有力竭的迹象，发力不如开始般凶猛，而他由于简雍一身功力，未显颓态。
真拼到最后，风玄龄绝对无法战胜他，磨也会被他磨死。
突然间，简凡一剑击空，他明明看到对方冲过来，两把剑已经交击在一起，怎么却没有力道涌来？
只见风玄龄的身影消散，这是他以百十招为代价，凝聚出的剑势残像而已，他此刻却在简凡头顶，蓄势待发！
简凡见左右皆无风玄龄踪影，顿时了然，喝道：“鲸吞！”
他身体虚蹲，四周竹叶包裹过来，将他团团围住，不停旋转。
风玄龄一剑落下，犹如一颗耀眼的流星。简凡如处在旋风风眼中，朝天一刺。那些旋转的竹叶跟随着升腾，化成一张巨口般，要鲸吞天下！
“锵！”
两把剑击到一处，发出一声撞击声，枯叶聚拢，又轰然炸散。
风玄龄吐血倒飞，鲜血染红衣襟。余玄微腾身将他接住，使其不至于跌倒。
简凡一样被震退，一口血呕出，可明显比风玄龄轻松太多。
“我败了！”
风玄龄不甘的说道，他双手微颤，已经没有余力再战。
萧瑶扑上前扶住简凡，他说道：“不，是在下取巧了，在下内力远胜风兄，风兄是败在内力不足，不是剑法不如。”
“败了就是败了，没有什么借口掩饰，风某不是输不起的人。”
“在下不便告知缘由，但此战算是平手，大家都能看出来，风兄剑法比在下精湛。”
风玄龄苦笑摇头，道：“内力也是实力的一部分，你有真一经，我亦有剑经，简兄不必安慰在下。”
“三年，三年之后，风某再与简兄一战。风某承诺，今日之后，三个月内，蜀山弟子不会打扰简兄。”
“多谢。”
简凡不便多说什么，风玄龄也是要强的人，再说下去也没有异议。
“简兄，三个月后，余某想与你一战，希望你不吝赐教。”
余玄微留下一句，扶着风玄龄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