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协议
山顶的风如同一阵一阵的海潮一般，在达到顶点之时又极速的降下来，然后又是一阵强风，不断的轮回。埋没于山顶靠下的云海被风儿带起了一缕缕的发丝，这些飘飘袅袅的云化为雾气一丝丝的拂过山顶，李景明看着云烟缭绕的天文台附近，零零散散的物资正码放在地面，偶尔会有几名士兵将物资搬走，不知运往何处。
他的大衣被风卷起，飒飒作响。营地的大门被站岗的哨兵缓缓推开，一名军官打扮的男人带着两名卫兵走了出来，他向着李景明和小付打起了招呼。
“二位是这次来拍摄的摄影师吧，我是这里的负责人卫天青，有什么事都可以找我，二位先随我来。”男人严肃的脸上挤出了微笑，看起来他并不是很擅长和人打交道。
两人跟随着卫天青穿过整齐的营地，来到了背靠另一面的顶峰，这里有着大大小小几座军绿色的帐篷，二人随着脚步分别被带进了两座帐篷中。
卫天青领着李景明走进其中一座帐篷，里面的内饰很简单，中间有一个火炉，旁边放了一张桌子，几个凳子，边上有一个置物柜，除此之外再无其他。卫天青从置物柜中拿出了一台录音机，然后从火炉上拿起一股冒着热气的开水，李景明看着这特制的水壶，感到很是新奇。
“没办法，这里海拔太高了，普通的水壶根本烧不开热水。”卫天青解释着，然后分别给自己和李景明倒了两杯热水，之后他在桌子的一头坐下，而李景明则坐在了他的对面。
“由于此项目的保密级别较高，所以我需要先对你进行一些提问，然后再签署保密协议，没问题吧？”他问。
李景明点了点头表示同意，虽然他以前也去拍过军队的一些宣传片和教育片，但从没有签过类似的保密协议，这一切让他感到很有新鲜感。卫天青打开了录音机，然后正了正衣领，朝着对面提问。
“李景明先生，请问你是唯物主义者还是唯心主义者？”
李景明愣住了，他想过很多种提问的方式和问题，但却没想到对方的第一个问题就把他问住了，并不是无法回答，而是觉得这个问题很是奇怪，不过他也没有多想，稍加思索了一下便回答:“唯物主义。”
卫天青点了点头，继续说:“那么，你是否认为你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
李景明被问住了，如果说自己是唯物主义者这一点毋庸置疑，那么他是否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就有待思考了。毕竟在这个世界中，没有完全的绝对，很多时候理性的思考和感性的抉择是互相并存的，就如同他思考问题会优先从理性的角度去思考，然后再凭借感觉选出合适的答案。唯物和唯心的界限是模糊不清的，但如果加入了坚定两个字，则意味着完完全全的极端与分裂。
他想了一下想，试探的回答道“大多数情况下，我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
对方依旧只是点了点头，然后又接着问:“请问，你如何看待人工智能。”
这是什么吊问题？李景明内心的第一反应就是这他妈问的啥跟啥，老子是来拍摄的不是来这儿做题的，不过想起外面荷枪实弹的士兵他还是老老实实的回答:
“怎么看？大概是用电脑看吧。”
卫天青敲了敲桌子，他看着李景明说:“李先生，请你认真回答。”
李景明看着对方认真的眼神有点无奈，他只好提了提精神，想了一下说。
“人工智能嘛，说到底就是为人类服务的。当然，现在主流理论所说的人工智能威胁论和创造人工智能的好处与坏处的讨论有很多，但我个人认为这些都太过于遥远，因为现代科技的人工智能不过是所谓的基础智能罢了，可能要再等个几十年再说吧。如果你要问我支不支持，那我肯定是支持的。毕竟有肯定比没有好。”
卫天青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李景明，后者正一脸无奈的盯着桌子上的茶杯，好像要把茶杯看出花一样。
“那么，李先生，假如，我是说假如有一个人工智能出现在你面前，并不停的诱惑你将它从私人网络中带出去，而你不知道将这个人工智能带到公共网络上会有什么后果，那么你会怎么做呢？”卫天青继续问，气氛变得有些压抑起来。
李景明原本懒散的眼神透露出一丝精光，但他很快就调整了回来，他装作不经意的抬起头，瞄了一眼卫天青的神情，后者正用严肃的目光紧紧盯着自己，他连忙假装视线扫过一样继续看向茶杯，然后不紧不慢的说。
“这个。。。首先我本人，对于人工智能的态度是支持其为人类创造利益，而反对滥用人工智能。所以如果有任何我能想到的害处在，我应该都不会将它放出私人网络，毕竟，后果不可知也就意味着后果不可控，而在后果不可控的前提下，做出这种事情的动机就可能是厌世或者纯属智商不够。我个人认为自己还是很理性的，在没有最后的动机和理由支持下，我对于未知的态度是谨慎，宁可不做，也绝不出错。”
卫天青点点头，眼神犀利而尖锐，他继续提问:“那么，如果这个人工智能用利益诱惑你，用金钱和其他你无法拒绝的利益提出条件呢？”
李景明怔住了，如果有其他人在场，肯定会以为他被这个问题难住了，但其实李景明心里想的是，为什么对方会问这种问题，如果没有猜错，他来的地方是天文台，而不是什么计算机研究所，他很好奇接下来到底是要进行各种拍摄和接触，所以在想了一会儿他回过神来，继续回答问题。
“不会，我刚才就说过，我是一个很理性的人。首先，将人工智能放入公共网络的结果是不可控的，而不可控也就意味着我无法预支和判断未来的走向，所以我不会像电影中那些弱智主角去做这种无意义的行为，因为假如这个人工智能的目的是逃离私人网络，那么他所提出的一切问题和条件都是具有欺骗性质的，我很怀疑将它放出去之后是否真的能够兑现承诺，而即使兑现了，那么如果他利用网络对世界造成了巨大的影响和伤害，我所获得的利益是否能够支撑我在混乱的时代依旧能够稳定的生存下去也是个问题。退一万步来讲，即使这个人工智能说了实话，并且它不会造成任何危害，但专业的事应该交给专业的人来做，我一个完全不懂人工智能创造过程的人去介入这些事情，本身就要承担相当大的风险和代价，这也是我所无法接受的。综上所述，对于人工智能是否要逃离的问题，我的态度是，不介入，不影响，不帮助。”
“好的，我明白了，感谢您的配合，麻烦签署一下这些文件。哦对了，今天发生的事，我希望您能够严格保密，不要和任何人说。”卫天青起身从柜子里拿出了一叠纸，李景明看到上面写着保密协议几个大字，她看了看大概都是一些官方的话术和规则，于是很痛快的签上了自己的名字，然后在后者示意外面有其他人接应的回答中走了出去。
小付迎面和李景明聚到了一起，他开口问:“你签完了，怎么时间那么久，我都等你半天了。”
这一瞬间，李景明心里掀起了滔天巨浪，如果说单单签署保密协议没有任何的问题，但回想起刚才的问题怎么想都过于古怪，并且从小付的话语中得知，对方并没有经历这些奇怪的流程，保险起见，他决定还是隐晦的问一下比较好。
“你就在里面签完保密协议就出来了？”
小付点了点头，然后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不然呢，我还能在里面喝茶？你磨叽啥呢，等了你半天了，都快冻死我了。”说完他戴上了兜帽，狂风吹的小付耳朵通红。
“没啥，在里面随便聊了会，走吧。”李景明面无表情的转身，朝着天文台的门口走去。他无视身后的小付和他扯淡的话语，在心里回忆着刚才的种种问题。刚才的回答和小付冻得通红的耳朵很明显证实了对方只是签了个保密协议，而自己则多回答了一些奇怪的问题，这些问题到底是有意还是无意提出，是否带着某些目的，又或者仅仅只是刚才军官的私人审核，他都不得而知。但李景明此时有种预感，所有的疑问，都会在接下来的拍摄中，逐渐向他展示一切。
两人顺着刺骨的寒风，走进了那被寒霜覆盖爬满的天文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