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车祸

    “青春如同奔流的江河，一去不回来不及道别。”

    这首筷子兄弟演唱的老男孩是王庆生的最爱，每次听这首歌的时候他总会默默的点上一根烟。回顾这些年的经历，他破过大大小小的案子不计其数，诚然，作为一名为人民服务的好警察，他是合格的。但当他回忆起自己的个人生活之时，无疑又是很失败的。女儿已经长大，在前妻和后爸那里知道了双方的尴尬，两人的话语也越来越少，见面的时间也从以前的一周见一次而变得更久。每当回想起青春的时候，王庆生总会想如果当初他选择了别人，或者没有当警察，是否人生的道路会大不相同呢？

    从研究所回来的路上恰巧经过滨海大道，在郊区开了半小时路程的他来到了最喜欢的环海路。每当开车从这里经过时，那带着微微凉意和丝丝腥味的海风便会钻进他那鼻毛旺盛的鼻孔里。王庆生觉得自己的当了一辈子粗人，能闻到这股海风也算是不虚此行。

    他把车慢慢停下来，在这深夜里空旷寂静的环海路上，摇下了车窗，整片大海与他便只有一窗之隔。只有路上明亮的街灯在深夜里陪伴着他。

    作为一个年级快要奔四的人，他处在刚刚离开精力最旺盛，却还没达到中年危机的尴尬年纪。每当一人独处的时候，总会不经意间回忆起过去。他常常想当初上的学校有没有在他走后重新修建了宿舍，当年和他要好的那几个兄弟现在过得怎么样，又身在何方。他还会想起曾经暗恋的那个女生，是否已经嫁做人妇，幸福美满的生活，亦或是经历磨难，正在生活中摸爬滚打。

    他觉得自己大概是岁数到了，没来由的就会感慨这些事情。毕竟，对于每个人来说，青春从指缝间悄然溜走的时候，就变得宝贵和令人珍惜起来。

    和以往淡然的吹着海风回忆从前不同，今天的王庆生心里很是烦躁和郁闷。就在刚刚回来的路上，在他查看完案子不久，他又接到了上司张岚打过来的电话。事实上，从看到手机通讯录上的那个名字起，他就隐隐约约知道了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果不其然，对方很果决的让他放弃了这个案子，也正是那一刻起，他察觉到了两起失踪案件中的蹊跷。明明是失踪案，但貌似报警者对于失踪人都会莫名的感觉到不会再回来的想法，这是一个很违反常识的想法。一般来说，作为第一报警人，肯定是比其他人更加关注失踪者，也更加希望能够找到失踪人，可这两起案子却截然相反。让他很是苦恼。

    如果说失踪案仅仅是让他在破案生涯上跌了一个跟头，那么接连打来的电话才是让他最疑惑且无法理解的问题。他觉得其中很有可能涉及到了一些被保密的内容，因为上面总能精准的定位到这些奇怪的案子，并且第一时间通知他放弃案子的调查，他有足够的理由去怀疑，这并不是个案。如果没有大量的参照和比较，是不会这么快就针对这些案子做出反应，所以他认为，此时此刻，在全国各地，类似的案子可能正在接二连三的发生着。

    可同样，他对此无能为力。上面既然下达了指令，自然有上面的道理。他这种看似职位很高实则依然只能算是基层的人对于其中的内幕丝毫不知情，唯一能够推理出来的线索也仅仅是依靠着多年在第一线办案的经验所总结出来的。王庆生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因为他觉得这绝不是最后一起失踪案，之后他还会接到同样的案子，他很纠结，到底要不要再继续调查下去，多年来的职业操守一直让他秉持着探寻真相执法破案的习惯，可来自上面的阻拦又让他不知所措，被夹在案件与命令之间进退两难。

    一口浓浓的烟雾从他的鼻孔中呼出，指间这跟快要燃烧殆尽的黄鹤楼就如同他的思维一般，断断续续的飘向远方。

    他回到车上，车子慢悠悠的在环海路上开着。每当犹豫不决的时候，他更加习惯自己一人慢慢开着车，在路程到达家之前，下出决定。这是曾经他的师傅教给他的，那个因为缉毒而英勇牺牲的老警察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是曾经初出茅庐的毛头小伙子所从未见到的宝贵经验。他的师父曾经对他说:“不要去纠结一些事情，如果真的犹豫不决，那就开着车绕着海慢慢开一圈。最后你会发现，其实你刚开始纠结的一切事情，早就在你心里最深处已经有了选择。”

    可现在王庆生是真的迷茫了，他很想从这两个诡异的案子里查询到真相，可现实中如果他真的这么做，饭碗能不能保住另说，单就他有没有这个实力还不好说。

    车辆越来越慢，他的思绪也越来越远，就在这时，行驶在明亮的路灯底下的他察觉到了一丝不寻常的意味。他很在意这种莫名的第六感，这种感觉曾经帮助了他无数次，他细细观察，发现在后面的远处一辆大卡车正在驶来，而奇怪的是除了车辆行驶的沉重的声音，这辆卡车并没有开启灯光。即使在有路灯的路面上行驶，这种不开灯的行为依然违反了交通法。

    但令他感觉到奇怪的不是开没开灯，而是这辆卡车没有上牌照。深更半夜，没上牌照，关着灯的卡车，这三者结合在一起，瞬间让王庆生警觉起来，他没来由的的开始提速，因为这辆卡车的速度太快，短短十几秒已经来到了距离警车不到五百米的范围，他觉得他有必要在卡车超过他之前把速度提起来，以阻挡这辆奇怪的卡车并查看原因。

    然而卡车没有变道，也没有超车，即使再来到警车身后不到两百米的范围内，依然直直地朝着王庆生冲去。

    此时此刻这位老警察顿时汗毛竖立，他开始快速的踩着离合换挡，用最短的时间将警车的速度提起来，这一切都发生在短短的几秒之内，但还是太晚了，那辆极速行驶的卡车就像是故意瞄准一般朝着警车撞了上去，在撞击的前一秒王庆生鬼使神差的想左打了一下方向盘，然后他便感觉到一股重重的冲击顺着座椅传到了他的后背。卡车在一阵吱嘎轰隆声中撞开了警车，在一阵颠簸碰撞后警车被撞进了左侧的绿化带中，整个右半边的车身几乎只剩下零件，被撞的晕晕乎乎的王庆生恍惚间看到卡车扬长而去，然后一股钻心的疼痛从右臂上传来。这股疼痛让他的意识瞬间清醒过来，第一反应就是快速的从安全气囊和座椅的间隙中爬出去以防卡车掉头回来再撞向他，他强忍着疼痛爬了出来，在确认卡车没有掉头之后松了一口气。

    他在这一刻感到了劫后余生，万幸刚才向左打了一下方向盘，否则现在整辆警车包括他在内，都要被碾成泥了。

    掏出手机拨打了电话，将案件第一时间上报后他捂着手臂在路边坐了下来，刚想掏烟的他被一阵刺痛打断，这才意识到右臂已经骨折，于是他别扭的用左手从右边的裤兜里掏出烟和火机，点燃后深吸了一口来平复下自己的心情。

    他坐在路边，开始回想起这几年有没有得罪过人，或者有没有亲手送进去的刺头刚刚出狱。但思来想去好像都没有合适的理由和动机，他感到很奇怪，这件事究竟是巧合还是有意为之。如果说卡车司机疲劳驾驶或者喝了酒，是有可能在巧合下撞向他的。可按理说这种常年跑车的司机是不可能犯不开车灯这种低级错误，更不可能不带牌照就上路行驶。那么抛去巧合不说，剩下的便是有预谋的犯罪案件。到底是什么仇什么怨才会逼得一个人明知后果严重的情况下开车想要撞死一名警察呢？况且，在他回忆起这些年的案子中，并没有什么罪大恶极的罪犯，也没有的罪过的狠人。

    王庆生想不通，如果不是以前办过的案子，那么只剩下了一个最不可能的理由，那就是和他最近调查的两起失踪案件有关。他没来由的觉得或许自己思考的方向是对的，冥冥之中他感觉今天的卡车和那两起案子必然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但问题是他在接到案子的第一时间就已经被上面通知了停止调查了，而很明显在中国这种法治社会不太可能出现上司买凶杀人这种事情，如果非要说有什么作案动机，那么很可能和他所掌握的两起案子的线索有关。

    说到线索，他突然想起那两本从教授家里找到的书，他不顾手臂的刺痛连忙起身重回车上，一翻寻找以后总算找到了书，这时候他才放心下来，虽然不知道具体的原因，但他觉得这两本书不能有丝毫的损坏，毕竟这是他现在唯一能想到的有用的线索。

    直到他被带上救护车的时候，他依然在医生不解的目光下紧紧抱着两本书籍，并且婉拒了面色焦急的小赵帮忙拿书的提议，随着救护车颠簸在路上的鸣笛声，他沉沉的昏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