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囚笼
无边无垠的烈火熊熊燃烧，从北风面前的土地一直延伸到天边，宛如深渊一般的坑洞布满了火焰与喷吐的熔岩。在这片距离文明最远的星球的背面，将近五分之一的土地犹如被上帝用巨斧剜出地面，只剩下星球的哀鸣伴随着这巨大的伤口，肆意的散发着悲鸣的火焰组成的鲜血。
这个椭圆的行星，正以残缺的身体苟活于宇宙之中。
“你怎么看。”北风低沉的声音嗡鸣。
山与火从巨大的震惊中缓过神来，他还是不能理解，在他生活的这片土地上，竟然有着如此巨大的伤疤，这股悲伤随着那如同血液般缓缓流淌的火焰融入了他的内心，他第一次感受到如此巨大的悲伤与心痛。
“这是如此的。。。残忍。”山与火一字一顿的说出口，此时他觉得话语是如此的艰难才可以表达出来他的想法。
“残忍？”北风的声音平淡如水，听不出任何感情混杂其中。
“不，我们称之为。。。高效。”
山与火带着不解和愤怒转头望向北风，在这一刻他深深地怀疑眼前的这个大家伙到底有没有基础的的思维情感。
北风转动庞大的身躯，低头深深的望着山与火说:“为此，我们付出了巨大的代价。文明的转移只需要花费极少的能量，而这片巨大的坑洞，才是最艰难的事情。”
“为什么要这样做？”
“因为我们没得选择。”这一刻，山与火从北风的眼神中看到了一丝遗憾。
“我们不得不这样做，宇宙的无情不会在乎任何文明的兴衰与哀亡。曾经我们的文明是如此的骄傲，如此的自豪，但面对来自星空的伟力之时，我们都感到了深深地无力与恐惧。为了让这上百颗行星不再重蹈覆辙，经历我们所经历过的灾难，在破碎纪元我们消耗了大量的能源的材料，在这些行星的背面挖出了连接到地心的坑洞。我们将仅剩的放射性元素与大量的材料埋入其中，使其通过衰变与高压重新唤醒炽热的星核。而脱离出来的土地，则挪动到星球地表的另一端，以此来解决引力与能源短缺的问题。”北风指了指前方坑洞中心那遥不可及的巨大的深洞，那来自地心的岩浆正顺着深不见底的坑洞伴随着极高的压强向上喷发着巨大的火柱。
“我们计算出短时间内无法逃离这片星域，为了抵抗日出所带来的灾难，这片土地被移动到了星球的正面，也就是我们文明所生存的地方，每当恒星接近我们的家园时，通过引力吸附在行星表面的土地可以帮助我们的行星通过牵引来抵抗大部分的恒星引力，而其所产生的动能则通过原本挖掘好的在土地正下方直达地心的通道来收集。每当日出之后，那些巨大的浮空的土地便会重新落下，其产生的高压将为我们资源短缺的文明带来源源不断的能源，并锤炼出地心放射性元素衰变所带来的能量，以此，我们才能在破碎纪元之后资源如此短缺的情况下继续在这片土地上生存。”
山与火听到这里，他突然想起从小便悬浮在他头顶的那一片黑压压的陆地，本以为是巨大的陨石带聚集而成，却没想到竟然是星球本身的一部分。
“所以，你的意思是，现在我们的文明可以通过这种方式来继续发展下去，对么？”山与火抬头问道。
一声沉重的叹息从耳边传来，北风低沉的声音接着响起。
“很遗憾，并不能。这种通过不断消耗和伤害行星所带来的能源虽然巨大，但仅仅只能勉强维持社会的正常运转，而相应的，我们给行星带来了如此巨大的伤害，总有一天，这些脆弱的行星会承受不住巨大的压力，其本身的结构早晚都会支离破碎。而退一万步来讲，即使星球本身没有崩坏，那终究会不断靠近的恒星依然会在某一天将轨道推进到距离星球最近的极限位置，然后用巨大的引力在此把我们的文明无情的撕碎。”
北风停顿了一下，接着说。
“但正如我所说，我们没得选择，处于破碎纪元的我们，只能以最激进的方式，推迟百星纪元的结束时间，至少在那之前，我们还有很多的时间来寻求救赎之道。”
山与火不断的理解和消化着他所得知的信息，体内的神经结构正在快速的闪烁着幽蓝的光芒，他明白北风所讲的每一句话都可能会影响到整个文明的未来，两人就静静的伫立在坑洞的边缘，高温带来的空气扭曲让两人的身影变得如此模糊和不清。
“所以，我们为什么不去找其他的星球，在九颗恒星到达轨道最远端时，我们完全可以去寻找新的家园。”山与火将自己脑海中的疑惑问了出来。
“在辉煌纪元，我们就试过了。但那时候由于文明所处的恒星正以极高的速度在运动，我们的飞船无法起飞和降落，否则便会被巨大的压强撕碎。虽然宇宙处于真空状态，但高速所带来的影响就是，真空中由恒星散发出的高速粒子以及庞大的带有较多能量的空间体所产生的微观上的粒子洪流会将一切未处于大气保护之下的物质狠狠地撞击撕裂成碎片。”
北风抬起一只爪子指着星空:“而当破碎纪元结束，在经历迁徙纪元之时，我们也曾尝试过寻找合适的家园。但很快，我们绝望的发现，由于这九颗恒星不规则的椭圆形轨道的痕迹，周围星域的大部分星球都在漫长的时间维度上被这九颗恶魔般的恒星所摧毁，而以当时的科技水平想要去往最近的可居住星系，根本就是天方夜谭。”
“难道，我们就只能在这里默默等待死亡了么？”山与火不解的问。
“当然不是，在很久以前，我就想到了一个办法，可由于我是最后一名愚者，在最后一次会议中，我看出了那八名智者的胆怯和懦弱，深知计划无法成功的我隐瞒了整个计划，以此来优先稳定住文明的存活，之后再另寻他法，以此来保证将来的某一天能够拯救我们的文明。”
“什么计划？”
北风将他重新抬起，放在背部，而山与火也很顺从的继续吸附其上。
“你会知道的。但在这之前，我们还有别的事要做。”他开始挪动脚步，巨大的身躯再次响起沉重脚步声，而这一次，他朝着相反的方向，朝着家园前进。
“别的事情，你要做什么？”山与火问。
“不，是你要做什么。”
“我？我只是个地质学家，我能够做什么，为什么是我？”
北风的声音顺着强风从前传来:“我曾观察过你，在你踏上平原的那一刻，到日出到来之时，你是我这么多年见过的第一个，对于生存有着如此巨大渴望的生命。我们所创造的探索者文明由于其本身的身体结构以及意识形态问题，大多数人在灾难来临之际都只会听天由命，他们对于生存更多的只是麻木，但你不同，我从你的眼中看到了对于生的渴望。”
说到这里，他的身体突然发出了一声怪响，犹如黎明前群鸦的嘶哑的叫声，吓了山与火一大跳。
“没什么，身体大不如前了。”北风解释道:“在这些年，我暗中做了很多事情。就是为了今天所做的准备。而我需要你做得就是改变当今文明的意识形态。”
“意识形态？”
“没错，在曾经的辉煌纪元，我们充满了希望与遐想，科技节节攀升，而当经历过灾难之后，人们开始变得畏缩不前和恐惧，文明的发展停滞不前，并且没有任何人想过改变这一切，如果继续持续下去，迎接我们的只有死亡。不仅是这些，在当时幸存下来的那八位智者，是其中最为无能和软弱的。他们在灾难来临之时并没有像我们一样努力的去拯救，而是选择了逃避和保全你我，这也是为什么我无法平等的和他们对话的原因，我的这具身体已经残破不堪，无法对抗八位智者的压力。并且，由于长时间的为计划做准备，我休眠了很长一段时间，对于现在社会的结构并不太了解，只知道大概。所以，我需要你的帮助，需要你来继续后面的计划。”
“你为什么不亲自出面，说明这一切呢？”山与火问。
“不行，如果我出现，他们就会明白我在做什么，并且在智者的眼中我早已死亡，作为最后一名愚者，我和你们的身体结构有很大不同，不仅不会得到认可，在智者的施压下还会将我排斥，所以我需要一个不显眼，但又有些执着的精神的探索者来帮忙，以此拯救我们的文明。”
山与火听懂了，不过现在他更在意另一个问题，他朝着北风问道:“我想知道，我们的文明还能支撑多久？”
北风没有答话，耳边只有风呼啸而过的声音。许久，他转过巨大的复眼盯着山与火说:“你以为，我为什么会突然苏醒？”
山与火愣住了，他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问题，但很快，北风下一句话解答了他的疑惑。
“不到两个日落纪元了。再有两次日出，我们的文明便会如同粉尘一般，永久的消失在这片残酷而又冰冷的宇宙囚笼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