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北风

    “你好，我叫北风。”

    这是山与火从休眠期醒来后听到的第一个声音，随后他睁开三只视觉神经束，便看到了眼前的庞然大物。厚重的五只钢爪随着肢节连接到地面，高达15米的身躯和长宽6米的比例让他看上去像是一个巨人，顺着布满裂纹的铁锈与岩质看向最顶端，四只巨大的复眼随着神经节向下垂在山与火的头顶，很明显，他也在打量着山与火。

    体长只有五米二，高宽两米的山与火被笼罩在了这个大家伙的阴影里。

    “你醒了。”北风沉重的声音如同无数废弃港口中被风吹过的弃船一般，带着独特的悲鸣与嘶哑，让山与火听着很不舒服。

    “你是谁？”山与火好奇的看着眼前的大家伙。

    北风缓缓的俯下身体，在山与火不解的眼神中将他缓缓抬起，这时山与火才注意到，周围的已经是一望无垠的沟壑，之前远处的山峰有大半已经破碎，天空中不停的向下掉落着零零散散的铁灰与石头，这些原本巨大坚硬的固体在飞上天空之后经过大气的燃烧又重新回到了地面，只剩下被火燃烧过地尸体飘荡在天地间。

    “我？我是最后一名愚者。”北风缓慢而沉重的说，他的声音在广阔的平原上回荡，悠远而沧桑。山与火吸附于北风的背部，随着北风每一步的落下，他能感受到整个地面都在颤抖。

    “什么是。。。愚者？你和我们不一样，你是如此的巨大。我不懂。我们的族群都是探索者，从没听说过什么愚者。”

    北风依然在平原上行走，他的脚步巨大且沉稳，山与火能感受到周围的景物正在飞速的倒退。

    “我们是被遗忘的历史，你们才是崭新的未来。我诞生于破碎纪元，经历了迁徙纪元。而你，从你的计时纹理来看，应该出生于百星纪元，也就是现在。”

    山与火听后不安的从背部缓缓升起，围绕着北风前进破开的风压绕着庞大的身躯转了一圈，然后又回到了他的背上。

    “我只知道现在是百星纪元，可为何我从来没听说过你的存在。你在很久以前就在这里了么？”山与火继续问。

    “不，我来自其他的星星。”北风抬头望了一眼夜空，山与火顺着他的视线看去，那里什么都没有。没有星星，没有物质，一片虚无。

    “其他的星星！”山与火惊呼，“这怎么可能？”他抬起头望向其他方向，点点星光闪烁其中。在他的记忆中，他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在夜晚数着那些明亮的星星，毕竟在城市中可看不到任何星星，只有漆黑的穹顶笼罩着所有人。而今天，他突然发现，顺着奔跑的方向，天空中的星星越来越少，前方的夜空开始变得空荡寂静，这让山与火心头升起一股没来由的恐惧与惊悚感。

    北风叹了一口气:“是的，其他的行星。知道为什么叫做百星纪元么？”

    “那是因为除去遥不可及的远方，在距离我们最近的地方，有一百颗星星正在照耀着我们。他们的星光相比于其他星星黯淡的光芒，要更加明亮，更加温暖。”山与火说起父亲曾教给他的知识。

    “不。”北风沉重吐出了一个字。“之所以叫百星纪元，是因为我们的文明便分散在这一百颗星星上。”

    山与火的世界观在这一刻出现了动摇，在他的记忆中，从出生起他所在的文明便在这颗星星上仰望着天空，他不理解，什么叫做分散在一百颗星星上。

    北风不语，周围的黑色平原向后倒退，迎面扑来的土地变成了深红，大片大片的的裂隙如同大地的疤痕一般纵横交错，炙热的燃气与火焰顺着裂隙向上沸腾，一瞬间，山与火以为自己又来到了日出的时间。

    “为什么。。。我们的文明会分散在一百颗星星上？你是不是在欺骗我？”半晌，山与火不解的问。

    “这个故事很遥远，但长路漫漫，我很乐意为新生者解释。我们的故乡始于一颗巨大的，已经死去的恒星，幸运地是，这颗死去的恒星在经过漫长的岁月中并没有支离破碎，在亘古的时间之中，隐藏于地心的物质在曾经巨大的能量压缩中发生某种变化，而我们唯一的母亲，伟大的生命诞生之源，星核，苏醒了。在她醒来的第一个岁月中，她花费了千年的时候清楚了自己的存在，又过了第二个千年，她通过漫长的岩层来到了地表，那时候她仰望着茫茫星空，第一次感受到了孤独。于是，我们便诞生了，我们是她的第一批子嗣，而她也因此耗尽了所有能量，陷入了永恒的沉眠，不知所踪。”说到这里，北风的眼神中透露出浓浓的哀伤。

    “第一批子嗣中，一共有二百名生命。那时候我们游荡在空旷的星球上，学习交流，合作，与吸收游离在宇宙中的辐射。我们曾共同仰望宇宙，对那些神秘的星光与黑暗充满了信仰与探索欲。但很快我们就发现，凭借我们的力量根本无法完成探寻的壮举，于是我们吸取了母亲的经验，开始创造新的生命。”北风的眼眸中此时露出了怀念的神情。

    “我们将硅与硼铺在大地上，用岩石在厚厚的驱壳上划出一道道纹理，我们模仿着自己的神经纹路，用电极刻画出精细复杂的神经束结构，我们将炙热的岩浆进行冷聚变，把蓝色的高温液体冻结，放入纹路中的结构里，然后用质子与无数的电子对撞，在躯壳内产生源源不断的刺激。最后，我们注入了母亲星核赠与我们的灵能，将辐射中的能量转移到其体内，在进行了数万年的实验之后，奇妙的生命便诞生了。我们称新生命为探索者，寄托了心中最美好的夙愿。那是如此伟大，以至于我们往后都无法再复刻第二次，这便是生命的神秘。”

    “当第一个拥有意识的新生命诞生之后，我们便分为了两派，智者与愚者。智者负责启迪智慧。愚者则负责文明的发展。在经历了漫长的岁月之后，我们迎来了辉煌纪元，那也是我们第一次对时间有了明确的计时。也正是那时起，我们的文明充满了希望，对于未来有着美好的遐想，每个人都在为文明的目标而前进着，我们梦想着探索宇宙的每个角落，并追寻那最终的目标。”

    “什么目标？”山与火好奇地问。

    北风庞大的身体发出了重重的轰鸣声，犹如深不见底的空洞发出的呜咽，那是他的叹息声。

    “探寻宇宙的终极目的。”他缓缓的说。

    “可现实和理想总是背道而驰。在我们第一次飞上可观测宇宙之时，我们便惊奇的发现，文明所处的这颗巨大的恒星，正在以惊人的速度，在宇宙尺度上缓慢的前进着，我们不知道为何前进，我们也不知道目的地在哪里，但最终，惊奇变为了惊恐，在某种巨大的引力拉扯下，恒星停了下来。”说到这里，北风的嗓音发出了些许的颤抖。

    “正如你之前所见，九颗巨大的恒星，如同恶魔一般将我们的文明拖进了地狱，也正式进入了破碎纪元。先是整颗星球都在颤抖，无数的建筑与瑰宝在地面上四处飘散，生命被引力拉扯，那些探索者找寻周围一切可以抓到的事物，而智者和愚者，那时候我们还处于非物质状态，为了生存，我们披上了厚重的外壳，疯狂的吸取着周围可利用的物质，将本体隐藏于其中。可还是太晚了，一切都发生的太突然，当九颗恒星划过我们星球的上方时，生命的存在与否便只能看天意了。最终，智者和愚者只有少数人活了下来，而恒星则在破碎之后再度由引力拉扯，形成了上百颗行星，为了生存下去，我们仅存的愚者和智者，开始帮助那些存活下来的生命，选择了一百颗勉强能够定居的行星进行了转移，由此便进入了迁徙纪元。”北风逐渐放慢了脚步，周围的空气开始变得炎热，这让山与火的能量流通出现了些许迟钝，感到了些许不适。

    “在迁徙纪元，我们付出了巨大的代价，最终将文明的火种保留了下来，但危机依然没有解除。由于付出巨大，仅剩的愚者和智者的躯体出现了不可逆转的伤痕，随着时间的流逝，他们的身躯逐渐消散于天地之间，为了文明的稳定，让探索者不再惊恐，我们在进行了最后一次讨论之后，便以八票同意一票反对的结果定下了一个铁律，那就是在不同星球之间实施信息封锁，使一百颗不同的文明各自寻找出路和方向，以此来拯救文明的未来。”北风沉闷的说。

    “拯救文明的未来？什么意思，危机不是解除了么？”山与火紧张的说。

    北风没有回答问题，他只是默默的停了下来，山与火感受到了他不再前进，便缓缓的离开了高大的身躯，而当他朝前望去时，整个人却如遭雷击一般呆呆立在原地。

    北风看着眼前的景象，淡淡对他说。

    “我们知道还有其他的正确的选项，但很遗憾，它并不符合我们文明发展的题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