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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婚姻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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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黎沐风一行人抵达京城的时候,地上还有积雪。

    这一路冰雪路途,他特地让司机开得慢一些,安全第一。

    抵达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三点了,比预定的时间晚了两个小时。

    家中大人物黄奭(shi ),退休多年了,许多年前,他也曾主政陆南,繁都是从陆南省单列出去的,作为中部最重要的城市之一,最初的发展定位,就是黄奭当政时候定下的。

    如今看,他对繁都的定位,相当高瞻远瞩,有战略眼光。

    此后,他回京任职,一路平步青云。

    黄奭如今住在京城郊区的别院里,邻居们也都是相当有身份的领导,整个区域都有警卫安保,外人进出都需要提前报备。

    在这样肃穆的气氛里,黎沐风望着长长的车道边,高耸的树木,只觉得萧索。

    再有权势的人,也要退出历史舞台。

    独自面对人生苍老,岁月流逝。

    警卫核对了来访人的信息和证件,放他们进去了。

    黄泳思的爷爷黄惮道,“嘿,这些人,我来了这么多次了,都还不认识我。”

    奶奶道,“认不认识你都得查,就是这么严格,谁让你哥哥不是普通人呢。”

    严淑笑道,“大伯伯是什么级别领导?普通人想要还没这个待遇呢。”

    黄博达道,“普通人当然来不了这里。”

    黄泳思倒是关照儿子轩轩,“一会儿见了人,要问好。”

    黎沐风只是看着车缓缓开过了第二个路口,指点司机该怎么走。

    到了黄奭住着的别院门口,司机按照黄泳思的吩咐,把要送的东西搬下了车。

    黄奭的生活秘书到门口来同他们打招呼,还道,“煦铤书记带着夫人和公子来给委员长拜年,正在里面。”

    爷爷黄惮(dàn)点点头,又问,“我们能进去吗?”

    生活秘书没有回答。

    黄博达道,“我们就去厅里等。”

    生活秘书有些犹豫,黎沐风看到了,倒是拉着黄泳思,示意几个人在院子里等。

    谁知道,爷爷黄惮已经背着手,扯开了嗓子,叫了声,“大哥,我们来了。”

    黎沐风于是也没有再说什么,跟着一起进去了。

    正厅里,黄奭在同叶儒平的二儿子叶煦铤说话,同来的还有叶煦铤的夫人黄静和儿子叶墨珲。

    叶煦铤笑道,“这次回来迟了,各处拜年都晚了一些,黄伯伯请见谅。墨珲前阵子去伊国出差,带了点东西,一点心意,摆不上台面的,给您和家里人尝尝鲜。”

    黄奭点头笑。

    一旁的叶墨珲和黄奭的孙子黄沛站在一处,二人从小在大院里一起长大,感情极好。

    如今两个人忙着各自的事业,难得相见,话也不停。

    黄沛问,“中午跟你爸见朋友去了?”

    叶墨珲道,“是啊,孙叔叔刚回来,还有另外几个我爸以前在部里的同事,一起吃的饭。”

    黄沛道,“都是这么多年的老关系了。”

    叶墨珲道,“前面我还看到了钟绍阳。”

    黄沛啧了一声道,“想到这个人我就膝盖疼。”

    叶墨珲说,“上午的时候,之哥还给我打电话了。本来说要看我,结果倒霉催的,我早上还去单位加了个班。”

    黄沛道,“我们这些打工人一样的好吧,刚刚还在楼上改了一个商务材料,我们这边是放春节了,大洋对岸人家干的热火朝天呢。”

    叶墨珲笑道,“就是卷呗。”

    黄沛道,“赚别人的钱,让别人无钱可赚。”

    两个人都笑了。

    黄沛道,“既然之哥想见你,晚上我正好约了张恕,干脆我们四个一起。”

    叶墨珲说好,并道,“地址发我,我第二场赶过来。”

    过年期间,是他们这些子弟最忙的时候,家里亲戚朋友多,有些必要的礼节自不能免。

    黄沛对着刚进来的黄惮一家子努了努嘴道,“我也是第二场。”

    两个人肩并着肩靠在一起,彼此都心领神会。

    就算他们自己不想走动,别人也会想往他们家里走动。

    有时候,门庭若市还是门可罗雀,真的不是自己能够决定的。

    叶墨珲说,“那就我们四个。”

    黄沛道,“好,小范围。”

    他们这样的家庭,狐朋狗友想要随时都有。

    倒贴上来的人大把大把。

    问题是,他们会想交往吗?又敢交往吗?

    沉溺其中的人,当然也大有人在,但这种日子,他们十多岁在学校读书的时候就过腻了。

    还没过腻的那些,不是一路人,彼此之间泾渭分明,不会有交集。

    黄惮带着一家子人进了门。

    黄博达看到叶煦铤,笑道,“叶书记,好久不见,有空来我们繁都看看?都是邻居,互相帮衬。”

    叶煦铤如今在黟中任三把手,黄博达这么说话,真是有些不知轻重了。

    陪在一旁的黄奭长子黄仲玺,只是看了他一眼。

    而黄奭则当没有听见。

    叶煦铤很客气地同黄惮握了手,又同黄博达握手,笑了笑道,“去年还去调研过,回到繁都很是亲切,一线劳模的精神令人感动。”

    叶煦铤曾在繁都任职,说亲切,也不是虚辞。

    劳模评选都是工会评的,黄博达现在在繁都市某个区里当工会主席,叶煦铤这番话,给足了黄博达面子。

    黄沛对叶墨珲道,“你家老头子可真是滴水不漏啊。”

    叶墨珲道,“你家二位才真叫虚怀若谷。”

    黄沛呵呵一笑。

    场面上的这种虚伪,他们看的太多,一身反骨,自是不屑。

    但如今出了社会,也得学这些场面上的话术。

    叶墨珲的目光移向了跟在他们身后的黎沐风和黄泳思。

    看到黎沐风,叶墨珲不由想到了那个野丫头。

    黎沐风的前女友。

    不知分手后,她是不是和普通女人一样,也会哭鼻子?

    当年那么泼辣,牙尖嘴利的小姑娘,想不到也会失恋。

    没来由的,叶墨珲不太喜欢黎沐风。

    虽然他也不喜欢那个野丫头,但是对于这种现代陈世美,他更没有什么好感。

    家里几个长辈们还在讲着客套话。

    叶墨珲看着黄博达身后站着的黎沐风,黎沐风也再度看向他,还同他微微笑了笑,点了点头。

    叶墨珲没有笑,但也微微颔首回应了。

    或许在黎沐风看来,他有点太高傲了,但对叶墨珲而言,他着实没有同黎沐风客套的必要。

    他父亲叶煦铤同黎沐风父亲黎顺也算是同僚,或者说,是没有隶属关系的上下级。

    当初他父亲得知黄泳思和黎沐风结婚的时候,还说过一句“想不到”。

    据说,黎沐风是当年他们繁都机关子弟里,为数不多的成绩优异,且一毕业就子承父业进了体制的孩子。

    叶煦铤还说过黎顺,说黎顺不怎么样,但儿子却教养得不错。

    反正言下之意就是,他自己的儿子没教好呗。

    他家爹妈对他的嫌弃,已经不需要多说了。

    而叶墨珲也觉得“想不到”。

    想不到的事,人世间的好事,都能被黎沐风一个人占了。

    黎沐风自己家里条件不错,曾经谈过的女朋友又那么动人,如今找的老婆也很有背景,有着人模人样的外表,工作颇为体面,提拔也不会太慢。

    这样顺风顺水,真是让人“想不到”。

    还在出神,叶煦铤已经准备告辞了。

    黄沛用胳膊顶了顶叶墨珲,叶墨珲连忙也起身,同黄奭等人打了招呼,从客厅里退了出来。

    晚上父亲的几个朋友约了吃饭,他当然也得跟着。

    从小他就深刻地体会到,人在官场,身不由己的痛苦。

    黄沛发来了第二场的地址,叶墨珲回复了收到。

    上了车,母亲黄静坐在后头,叹了口气。

    叶煦铤端坐在一旁。

    黄静对叶墨珲道,“你要是早点收收心,好好跟盂兰过日子,也不至于这么大年纪了还没个孩子。你看看,黄泳思儿子都六岁了。”

    别人的生活总是刺激着他的爸妈。

    他爸妈的生活大概也是太过顺风顺水,所以缺少刺激。

    这一次,又是因为黎沐风的儿子,刺激到了母亲大人。

    每次说起这些,他母亲便不再是公司里风风火火的女强人,而跟普通的家庭妇女没有两样了。

    叶墨珲道,“我和盂兰不一样。”

    黄静问,“怎么不一样了?是你少条胳膊,还是缺条腿,都是正常人,不能过正常人的生活?你和盂兰都结婚那么多年了,怎么就过不好日子呢?不是你自己说想过平平淡淡的生活吗?”

    他与孟盂兰纯粹是形式婚姻,当时孟盂兰被林修敬辜负了,为了不损害孟盂兰的名声,作为从小玩到大的哥哥,他在那场流言蜚语中站了出来,娶了孟盂兰。

    他曾经爱过的梅儿被人辜负了,他不忍心看到自己疼爱的妹妹也被人辜负。

    反正他是叶家的废柴,也得不到喜欢的人,又常年被派驻在不毛之地,挺身而出,就当日行一善。

    外界传闻,他和孟盂兰是家族联姻。

    联姻个屁,这个年代了,只要家世背景清白,有什么必要包办?强强联合就能天下无敌了?

    也许商界的确是这么回事。

    但是在政界来看,很难代际传承。

    同盂兰结婚后,双方的父母其实一直希望他们能在婚后培养出真正的感情。

    可他知道盂兰心里有人,他自己也对盂兰无意,加上又一直驻外,彼此没什么共同生活的基础。

    所以结婚只是个形式,实质上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彼此相处,也只是兄妹情的延续。

    俩人从小一起玩到大,对方什么样子没见过,要有感情早就有了,还用等到那么晚么?

    叶墨珲不想再说这个话题,便道,“妈,我大哥也离婚了,大伯母不也没说什么?”

    黄静道,“他们有希希啊。”

    不孝有三的叶墨珲无言。

    叶墨珲道,“既然如此,不如我找个女人生个孩子带回来?”

    越说越不像话了,叶煦铤终于出声道,“胡闹。”

    叶墨珲叹了口气想,如果早在十几年前,他还是个不成熟的学生的时候,他母亲有这种想法,倒也不是不能实现。

    可如今他都这么大的人了,要是还能在外面把女人肚子搞大,是不是太不像话了?

    可他这么说,他爸妈好像还真的能信。

    啧,他的形象反正是塌到海平面以下了。

    叶墨珲道,“做爷爷奶奶这种事,没什么好的,那就是深度套牢,我怕你们不习惯。”

    叶煦铤问,“看你这样一事无成就挺好,是吗?”

    黄静说,“估摸着他自己觉得好的不得了。”

    叶煦铤冷哼一声,又叹了一声,拍了拍黄静的手。

    好么,夫妻二人整个一统一战线,联合起来对付他。

    势单力孤的叶墨珲在家庭地位这件事上,从来不做挣扎。

    随他们怎么认为,任凭他们臆测,说了也没用,他们宁愿把他想得十恶不赦,也不会觉得他有一丝一毫可取之处。

    他因为长相问题,追求的人太多,一直被传是个花花公子,据说外面情人无数,还是日抛型。

    为了这种莫须有的罪名,他爸妈听风就是雨,但凡有点风吹草动,就要打电话来对他训诫一番。

    冤枉多了,他也就习惯了。

    申辩无用,也就不再申辩了。

    他们怎么想都行,他们说的都对。

    他们并不是不知道他一直心心念念着一个不可能的人。

    只是他们习惯性地忽略这个事实。

    想到柳梅儿,叶墨珲就不再言语。

    那是他青春年少时候,最唯美的一段时光。

    也是他青春年少时候,最痛楚无言的结局。

    曾表白过,最终被拒绝,可他从来没有后悔过喜欢上那个人。

    黄静问他,“你和盂兰真没可能挽回一下了?”

    叶墨珲只是摇了摇头。

    其实两个人都知道彼此的感情挺无望的,也一起讨论过,是不是应该考虑把这段婚姻变成真的。

    两个人甚至尝试过想要肌肤之亲。

    但刚拉了对方的手,两个人就都笑场了。

    像他大堂哥叶懋琮那样倒也算了,与前妻两个人情投意合,只是最后感情破裂,那到底也情投意合过。

    可他和孟盂兰,别说情投意合了,大概对彼此连个涟漪都没起过。

    她没有,他更没有。

    在婚姻里,他们依然只是兄妹,仅此而已。

    仅此而已。

    而结束了这段婚姻,是因为孟盂兰心里的那个人回来了。

    他觉得这没有任何问题,这件事是理所当然的,最初他只是拿婚姻去堵住那些伤害盂兰的流言而已。

    盂兰的爱情鸟飞回来了。

    可他的爱情鸟呢?

    这辈子,还有可能吗?

    黄静咳嗽了一声问,“外面那个女人呢?”

    叶墨珲一愣,才明白母亲问的是传闻。

    他们一直听人说他有个情人,是一个酒店集团的副总,还有一个孩子。

    传闻中,那个孩子是他的私生子,他同那女人因为家族背景问题不能在一起,那女人只能带着球跑了,又和一个路人甲结了婚。

    传闻总是这样的,反正怎么狗血怎么来。

    事实远不是这样,这么离谱的传言,他爸妈也会相信,真是离谱他妈给离谱开门,离谱到家了。

    叶墨珲说,“如果你希望传言是真的,我现在就给你搞一个儿媳妇和便宜孙子回来。”

    叶煦铤听不下去了,说,“你都三十好几了,嘴上能不能有个把门的?”

    叶墨珲问,“以后我左脸贴个李逵,右脸贴个钟馗,这俩把门的你觉得怎么样?”

    叶煦铤说了句,“混账,好好跟你说话,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叶墨珲闭了嘴,说话也不是,不说话也不是,他家的这位官老爷可真是难伺候。

    母亲黄静问他,“那你到底想要个什么样的?婚姻又不是过家家,不能儿戏。”

    叶墨珲说,“我知道。”

    叶煦铤冷哼一声,看他宛若看智障。

    黄静道,“你知道你知道,你知道,那你倒是带个人回来呀,你知道个鬼知道。”

    无言以对的叶墨珲,知道自己就是个爹不疼娘不爱还遭爷爷嫌弃的讨债鬼。

    好在终于是到了下一站,叶墨珲先下了车,默默当个搬运工,让这个愁人的话题终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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