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耕牛
狮吼大师见我迟疑，手一挥，一圆圈凌空出现。
“哞”的一声牛叫，一头黄牛走在村庄的土路上。我牵着牛绳走在前面，我爹握住架子车的把，我妈在一边推车。车上放着绳套、犁、耙、化肥等。
三人在一块沟底下的荒地停下来。这荒地原来是地头的水沟，因为天气多年干旱，水沟里不见一滴水珠。我爹用老虎爪将沟两边的土往下刨些，水沟底部就形成六七间房那么大的一块田地。夏种玉米，冬种小麦，一年往往收获两架子车玉米棒和两车麦个子，村人为这点收成没少夸奖我爹：“石头他爹真是会过日子呀。”
我爹御下犁，搬到沟底的荒地，接过我妈递过来的绳套，拴好并摆放到位，我妈把牛拉过来，我爹把绳套套在牛脖子上，又把绳捆好，转身回去扶犁。我爹扬起牛鞭：“驾！”我妈牵着牛向前走，我挎着箩头，顺着山沟丢化肥。
早饭后的天气正凉爽，牛奋蹄猛耕，还有几犁就耕完收工了。
牛站着不向前走，我爹打了牛一鞭，牛仍不动。
我妈嚷：“听见没，别打了，这牛咋会吐白沫儿哩？”
我爹快步走到牛头前：“牛吃到打过药的草了，中毒了。早上喂它时，它闻闻草，不去吃。我打它几拌槽棍，它才吃。”
我爹扯住缰绳，我和我妈推牛屁股，连拉带推总算把牛从沟底弄到路上。
我嘟哝：“我看墙根处放一个瓦，上面有些玉米糁，就把玉米糁倒入料桶。”
我爹跺脚：“那玉米糁拌的农药，是治老鼠用的。”
牛似乎听懂了，双眼流出泪，望向我。
我妈哀伤：“牛通人性哟。石头总是割草喂它，它到死还依恋石头。”
牛的腿开始发抖，慢慢卧下。渐渐地牛眼不再眨，只是圆圆地瞪着，牛的四条腿支梭起来。
我妈流着泪：“牛不中了。”
我爹小跑去村里叫辆手扶拖拉机与几个村人，众人齐心合力把牛抬到手扶车的拖车上。
我爹与牛经济坐上车，去镇上将牛处理掉。
牛经济是我大爷，在牛市上负责买卖双方谈价钱，我爹卖牛买牛都找我大爷，我爹因为牛也赚不少钱，不过，也没少请我大爷喝酒。
我和我妈把架子车拉回家，我妈做好晌午饭，盛一碗，只吃半碗就放下，默默不语。我吃两碗，打开电视看电视剧。
我爹天快黑时回来：“多亏大叔出面，牛处理得急速，总算没赔本。”
我妈接过我爹递过的钱，走进里间搁在柜子里。
我爹大概是太累了，搬个椅子，坐在楼门外头抽烟。
我爹我妈并没有埋怨我。
我妈忙着做晚饭，我仍看黑白电视的节目。
圆圈消失，我早已经泪满眼眶。爹哟，妈哟，不懂事的儿子给你们添麻烦了！如果灵魂可以在第三个世界相遇，我会双膝跪倒、前额及地向你们磕头礼拜，哽咽中吐出“对不起”！还有那头牛，若真有轮回，但愿那年匆匆离去而结束这人间为畜牲的苦旅，如愿以偿地选好爹妈，化为人胎，再来凡尘一遭，把前世未说出的话在今世全部倒出！
而立之年的我审视青年的青涩，悔恨的泪夺眶而出，淌过脸颊，滴落地上。我的心如海汹涌，我的泪却仅是这海微不足道的一部分，正如我的泪落向大地，成为大地的微乎其微的尘埃一样。广大与渺小倾刻之间分明！
我平抚思绪，示意狮吼大师继续审查我的过往。
圆圈再现。
“别打了……别打了……”霞姑抱着头，蹲在出租屋的床腿边，仅穿一身睡衣，浑身不住地颤抖，象个被恶霸欺负又无力还手的孩子一样，张着大嘴哭喊，鼻涕伴着泪水，从下巴坠到地上。满脸怒容的我站在她旁边，恶声恶气地训斥不休。
我刚平静的心再起狂风暴雨，大叫一声：“我真是该死！”猛地起身，一头往墙上撞去。
离墙倘有半米之遥，我感觉撞到海绵一样柔软的东西上，脑袋无法再向前半分。
又一个苍老声音响起：“上天有好生之德。希望每个生命都走完他本来的长度。”
我直起身子怒斥：“脑袋掉了不过碗大个疤。与其让人杀，不如我自己了断，索性痛快些。”
我边说边打量刚才说话的老者，只见他中等身材，精神饱满。
我不免好奇：“大师是何人？”
那老者拱手一礼：“我乃改善大师，是小凤太子的九大护法之一。小凤太子重新编入大凤国，老朽闻讯，火速赶来参见。
“哪知碰上这种事。老朽对小凤太子的人间之行仔细审核，发现许多事情表面上是小凤太子的错，而实际上，小凤太子体内有九位大师以及千年参王，九位大师常常有不睦之处，相互争执勾斗，让小凤太子心志混乱。
“另外，千年参王为报被杀之仇，不停干扰小凤太子向善，把小凤太子引向歧途，让乱上添乱。
“我正与大凤国审核者进行辩论，希望他们网开一面。”
久未开口，进入禅定的笔剑大师睁开双眸：“人间终究是太苦，回来也好。”
狮吼大师痛心疾首呼吁：“笔剑大师三思，话虽这样说，但每个生灵降落人间，都各有使命。
“小凤太子若此时回来，笔剑大师的《和学》又指望谁去发扬光大？笔剑大师人间行的种种深意将被世人误解，许多秘密将就此永沉海底。”
笔剑大师不为所动：“小凤太子已经在人间留下后代，也算使命完成。”
狮吼大师再劝：“笔剑大师三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