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异常之地
大街上很冷清，空空荡荡，不知道紧闭的门窗中是否还有普通人，车辆停靠在路边，杂乱无章，有些车门也没有来得及关上，可以看见里面还留着没有来得及带走的用品。
路旁的树木被一股神秘而强大的力量硬生生地扯断，风打着旋儿吹过，将树叶卷起又抛下，形成了一片混乱的景象。越往里面走，天气变得越来越阴沉和黑暗，仿佛整个世界都被笼罩在一层阴影之中。寒冷的空气扑面而来，让人不禁打了个寒颤。不知名的小黑颗粒夹杂着雨滴纷纷扬扬地落下，砸在身上带来一种异样的不适感。雨不大，似是随时会停止，天边的太阳已经露头，阳光撒下。四周寂静无声，没有看到其他士兵的身影。远处传来一阵沉闷的巨响，声音震耳欲聋，却不见丝毫火光。在那黑色漩涡般的空洞中，闪电交错闪烁，雷声隐隐作响。而在这恐怖的场景正下方，有一条黑色的细线连接着天地，宛如一座沟通神明的梯子。
空旷的大街上只有林路明几人，朝着黑洞正下方前进。
“这种异常，不是一般的异常啊。”赵晓寒突然说道，跑了这么久，只有他还能这么慢条斯理说话还不喘。
“怎么说？”
“小心点，这种异常里通常会出现变异人。”
赵晓寒目光一紧，看出了异样。
“你连这个都知道？”
路中间横着几辆相撞报废的车辆，林路明双手一撑翻过。
“艾米莉亚他们在哪？”
直到自己出来后才发现，原来摇光这么大，城市这么复杂。
原先都是坐在车上直达目的地，完全不需要多想什么。
而现在，靠自己的双腿丈量时，才发现是如此巨大。
大得让人窒息。
“赵晓寒，赵晓寒？”
林路明在心里疯狂默念。
赵晓寒没反应。
“赵晓寒！”
还是没反应。
林路明知道他肯定听得见，只是假装不知道。
两人一直跟在赵晓寒后面，只差了一个身位。
“赵晓寒！”
林路明忍不住了，喊出了声，把旁边的王独吓了一跳。
“你喊谁呢？我叫王独。”
终于，赵晓寒不耐烦回过头：“知道了，我在找，别吵。”
赵晓寒突然停下，跟随的林路明急忙刹车，身后的王独差点撞上去。
“卧槽，干什么？”
王独看着林路明，林路明看着赵晓寒。
赵晓寒沉吟一下，看向右边。
林路明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那是一条幽深的小巷，看不到尽头，里面连阳光都无法照射，什么东西也没有。
“怎么了？”
一阵寒风吹来，冰冷刺骨，是异样的寒冷。
“小心！”
话音刚落，一个身影从小巷中冲出来，不能叫冲，它的速度实在太快了，快得让人几乎无法反应。
所幸林路明早有准备，闪身躲开，光剑瞬间出现。
身影扑了个空，双手将地面砸出两个洞，愤怒地嘶吼。
这是…变异人！
王独的火球已经准备好，多日的训练果然让他有了不少长进，但他没有迅速进攻，而是奇怪地“咦”了一声。
“它怎么穿着人类的衣服？”
林路明仔细一看，确实，这个变异人居然穿着一件白色短袖和黑色长裤，不对，不能算是衣服，现在只是几块破烂的布条，勉强保留着衣物的特征。
若不是那诡异的外表，这就是一个中年男人。
一个变异人而已，不足挂齿。
林路明光剑闪耀，准备上前。
然后，他脚下一顿。
他看见那条小巷子中亮起无数个漂浮的红点，在眨眼般闪烁，红点在慢慢前进，随后从阴影处显露出来。
那是无数个变异人，塞满了整条巷子。
林路明呼吸一停。
连身后的炙热感都消失了一瞬，王独略带颤抖的声音传来：“上啊，你怂什么？”
巷子有点深，看不清有多少变异人，他额头冒汗，问：“那个…有多少人？”
“不清楚，看不清。”
“我能打赢吗？”
“不清楚，没数值。”
“你不是说我是神明吗？”
“没成为，不一定能成，没进度条。”
“那怎么办？”
“跑啊！”
林路明转身就跑，把王独看得一愣。
“喂，你跑什么？”
没时间解释了，变异人已经嘶吼着冲了过来，像一大团恶心的肉体疯狂蠕动。
王独把火球全部发射出去，扭头就跑。
所幸都只是低级的变异人，纯靠本能行动，巷子很窄，它们争先恐后向前，居然把巷子给堵住了。
两人撒腿就跑，像无头苍蝇一样乱窜。
这时，王独脚下一绊，“哎呀”一声摔倒。
“什么东西…”
另一半话被卡在嗓子里，王独惊讶地捂住嘴巴，他看见绊住自己的是什么了。
是一具尸体，仰躺着在尘土里，肚子被剖开，内脏散落在外面，有一部分不翼而飞，脚上的鞋子蹬落，双手死死抓着地面，却只抓起一把空虚。
没有瞑目，嘴巴大张着，眼球外凸，表情十分惊恐。
两人是直面过死亡的，但在摇光，但这里是摇光！
“不是说，七大生存舱，是很安全的吗？”王独略带哭腔地说着，欲哭无泪。
他们不害怕死亡，但同类的尸体始终会让他们从内心深处感到悸动。
林路明也不明白，他后退一步，才发现不止这一具。
四周散落着各种人体碎片，大约三四个人，无一例外，都无全尸。
“安全只是相对而言，没有哪里是绝对可靠的。”
赵晓寒冷冷说道：“再不走，它们可就来了。”
林路明四周一看，只感到寂静。
“现在还能走吗？”
“来不及了哦。”
“林路明，你的探测能力呢？赶紧用啊，别藏着掖着了！”王独站起来喊道。
“太费力气了，我没力气连光剑都用不了啊喂。”
角落里，一个身影动了一下，引起所有人注意。
“喂，那个，不是人类吧？”王独小心翼翼地张望，它面前似乎有一个人躺着一动不动。
人影站起来，嘴角还耷拉着一个东西，连接着脚下的人影。
这些两人都看清楚了，那是一条肠子，躺着的是一个男人，头偏向一旁已经没有了声息。
“唰！”
光剑出手。
变异人吐掉肠子，仰天长啸，奇特的频率像是召唤同类的语言。
随后它四肢着地，像一只猛兽一样冲过来。
林路明咬咬牙，向前跑去，看着两人距离越来越近，等到合适的距离，变异人飞扑而起，而林路明压低重心一个滑铲，手中的光剑陡然变长，向上刺去。
光剑划过对方肚子，身上的鳞片没有起到任何保护作用，像树叶晕开水面，荡漾起波纹。
变异人趴倒在地在没起来，黑色的液体从它身下流开。
林路明站起身，光剑依旧是纯净的蓝色。
你剖人类的，我剖你的，很公平。
“别耍帅了，过来！”
四周响起和那个变异人一样的嘶吼声，越来越近。
“它们知道你们在这里，而且知道你们是进化人了。”
赵晓寒目睹了全过程，没有丝毫意外。
“进化人的肉质可比普通人高多了。”
林路明连忙回到王独身边，问：“它们从哪里过来？”
“四面八方。”
四面八方？
林路明迅速观察了一下周围环境，这是一条街道，旁边就是马路，几辆私家车停在路边，还有一辆没有熄火的小货车，尾箱开着，里面放着几个箱子，另一边是类似店铺的二层小楼，有营业和住宿两种作用，不过此时全都门窗紧闭，没有紧闭的都被大开了，里面一片狼藉，有深红色的痕迹。
马路对面是相同的二层小楼，也全部紧闭着。一条围栏将马路分开。
吼声越来越近，林路明也越来越慌。
他求助地看向赵晓寒：“实在不行，随便找一条路跑吧。”
“不少于三个。”
“一共？”那还可能翻盘。
“每个方向。”
林路明胆汁都差点喷出来，自己什么档次能换来这么多个。
不管了，随便选一个方向跑吧，总不能坐以待毙吧！
林路明正要付诸行动，身后的门突然开了。
在这安静的街道上，这突然打开的门有些不同寻常。
林路明和王独急忙看去，竟是一个老人。
老人看了看地上的变异人尸体，向林路明两人急切地挥挥手：“孩子们，快进来！”
人类？
林路明略一迟疑，一个女人夺门而出，拉着林路明两人跑回屋内。
老人将门关好，“咔哒”上了好几层锁，又找来东西堵住，和几人上了二楼，将二楼的门锁好。
二楼的设施很简陋但齐全，墙上挂着一张全家福，有四个人，屋内除林路明几人外，摇篮里还有一个婴儿，已经睡着了。
有一个窗口可以看到外面，几人刚坐好，变异人就出现了。
林路明甚至听到了它们从楼顶上走过的声音，随后从窗前一跃而下。
所幸窗户拉好了窗帘，它们没有发现。
林路明悄悄掀起一个角，看过去，一群变异人站在马路上四处张望，没有发现进化人，却发现了自己同类的尸体。
它们愤怒地嘶吼，这种半人半兽的物种破坏力是极大的，路边的小树全部被折断，马路的围栏也被粉碎。
幸好它们没有对林路明所在的房子进行攻击，发泄一番后便各自离去。
直到确保它们走远后，几人才敢把窗帘拉开一点。
“好了，确认了，都走了。”
林路明长舒一口气，向老妇人郑重道谢：“谢谢帮忙，差点就…不好说了我们…”
老人只是沉默地点点头，眼睛看向另一个地方。
林路明看去，那是那个男人所在的角落。
林路明猛地意识到一个问题，这里是四口之家，却只有三个人，哪还有一个…
林路明看向墙上挂着的全家福，照片里每个人的笑容都很开心，就连怀抱里的婴儿水灵灵的大眼睛也在看着镜头，笑得灿烂。
人脸一一对上，唯独缺了丈夫，或是父亲，儿子。
老妇人的目光还在看着那具肠子被拖出来的尸体，目光中有许多林路明不忍直视的东西。
“请问，那个人是…”
话没有说完，但大家都明白。
老人轻轻点头，女子在一旁低低啜泣。
赵晓寒看向窗外，那个男人的目光一直看着这边，就算变异人啃食着他的身躯，眼睛也始终大睁着。
看着他的小楼，那里有他爱的人。
林路明心中五味杂陈，他俯身看着摇篮里的婴儿，婴儿肥嘟嘟的脸上还挂着一滴牛奶，睡得很熟，怀里抱着奶瓶，旁边放着一瓶还没使用的香水。
他还小，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不会明白为什么摇光主城会出现异常，会出现变异人。
窗外的变异人已经走了，外面再次安静下来，林路明看看房子内的几人，女人掩面而泣，老人低着头抹眼睛，都不敢发出较大的声音，拼命压抑自己的情绪。
一股热血冲上脑门，林路明转身对王独说道：“我们该走了。”
王独点点头，站起身，老人一下抬起头来，泪痕未干的脸上是不解和恐惧。
“孩子，别出去了。”
两人回头看老人，女子也站起来，拉住林路明的手。
“这里已经被封锁了，外面还有不知道多少变异人，你们还是别出去了。”
“不了，我们还有事情要去完成。”
林路明把女人的手挪开，去意已决。
女人慢慢坐回椅子上，泪光闪烁。
“你们会死的！”
“没事。”
林路明伸出手，掌心朝上，老人和女人都瞪大了眼睛。
她们看见林路明的手被一团纯净的蓝色包裹，转而转化为光剑的模样。
“你们是进化人！”
老人还算是稳重，没有叫出声来。
就说这几个孩子是怎么敢出来晃的，还以为是两个愣头青！
光芒消失，老人扑上来，抓住林路明的手。
“你们是护卫队吗，还是修正者？”
赵晓寒“咦”了一下。
林路明后退一步，被这炽热的眼神吓了一下。
“算是，护卫队吧？修正者倒也认识。”
“请帮帮我们！”
老人的年纪和自己的奶奶差不了多少，此刻眼中满是乞求。
“她居然还知道修正者？”
赵晓寒冷不丁问道，示意林路明问一下。
老人听了后一愣，闭上眼睛，思绪似乎回到了很久之前。
“20年前，我也是在这里，那个晚上爆发的血月事件。”
“异常比现在的大得要多，摇光的整个天空都被异常笼罩，持续不散，黑色的雨滴不断落下，就连黑体也在解体，到处是火，是人，是血和怪物，我和我的…儿子…躲在角落，祈祷不会被发现，结果还是被发现了。”
“我看见那个怪物的獠牙了，很恶心很恐怖，呼出的热气全呼到了我身上，我以为我要死了。”
“我只能紧紧抱着我的儿子，祈祷它不会杀他。”
“但这个时候，一个人在我的面前，把那个怪物的脑袋拧了下来，我记得他有一双巨大的白色翅膀，像个天使。”
“白色翅膀？”林路明眉头一皱，看向王独。
两人脑海里瞬间想到一个人。
“他告诉我他是修正者，是来保护我们的。”
老人的手握得更紧了，身躯佝偻着仿佛在弯腰鞠躬。
“请你们一定要，救救我们，这里还有很多人没有出去。”
林路明轻轻反握，道：“一定会的。”
只是，20年前查尔斯才多大？他在那个时候就是修正者了？
而且血月似乎是摇光挥之不去的阴影，黑体也在解体是什么意思，可这次黑体好好的，边界屏也没有消失，那异常是怎么出现的？
老人将两人送到门口，才依依不舍地关好大门，她在关门之前看了那具尸体很久，直到王独假装无意挡住时才离去。
“现在去哪？”
王独问道。
林路明看看四周，摇摇头。
去找艾米莉亚？还是护卫队？
“去找修正者。”
赵晓寒插了句嘴，林路明不可置信看着他。
“找他干什么。”
“我有问题要问他，很重要。”
赵晓寒不想做过多解释，只是指了个方向，让他们赶紧去。
“去吧，对你没有坏处。”
林路明扭过头，看见老人和女人还站在窗边看着他。
林路明不忍直视，从胸腔里叹出一口气。
“那就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