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成年人只考虑利弊
走出门外,坐在院子里的凳子上。
我和孙一凡面对面坐着,他的一双眼睛里全是血丝,身上有一股浓浓的烟味。
他问道:“你们想怎么解决?”
我摇了摇头,从烟盒里抽出一根烟点上:“不是我们想怎么解决,而是你想怎么解决?”
孙一凡明显被我这句话问住了。
他愣了一下,问道:“什么意思?”
我解释道:“现在已经立案了,肇事司机也已经被拘留了,剩下的就是等法院开庭。”
“我来找你,是想问问你愿不愿意给司机签一个谅解书。”
“如果愿意,那在法院判决的十天之后,货运公司的保险方会给你们理赔二百六十万。”
“如果不愿意,那就等法院宣判。”
“估计肇事司机会被判一年左右,因为这只是一起意外交通事故。”
“判给你们赔偿款,估计也就在八十万到一百十二万左右。”
一听赔偿款少了这么多。
孙一凡立马就慌了:“不是吧,怎么会才判这么点?”
听见他这样说,其实我并不意外。
一对结婚只有四个月的夫妻,能有多深厚的感情?
十有八九是年轻人擦枪走火,奉子成婚。
我掏出手机,在裁判网上把当地近一年的交通意外致死判决给他看。
里面判赔金额就在我说的这个范围之内。
事实摆在眼前,
不由得孙一凡不相信,
他抽着烟沉默了,一句话都不说。
我向他解释道:“货运公司理赔的二百六十万,是因为人家买了高额的保险。”
“但法院的判决依据是按照死者的年收入,和本地的经济情况。”
“这两种赔偿是不一样的。”
孙一凡又吧嗒吧嗒抽了几口烟,然后有些不忿的问道:“除了保险理赔的钱,难道那个肇事司机就不用赔钱吗?”
他说完这句话,我更加肯定郭总那老小子之前找人来谈过。
没谈拢,所以才来找的我。
像他那种专门搞货运的人,又怎么会不清楚事故发生后的各项流程。
我没有回答孙一凡的话,反问道:“你想让他赔多少钱?”
孙一凡不说话了,把烟头丢在地上。
我从烟盒里抽出一根烟递给他,给他点上后继续说:“如果你愿意给他出具谅解书,估计法院会做出无罪判决,或者是缓刑。”
“但如果你不愿意出,那他的刑期大概就是一年到一年半左右。”
“你想想,这一年或一年半的时间,他会花多少钱?”
孙一凡被我问住了,一直抽烟不说话。
我如果和他说,货运公司只能出多少多少,估计会谈的很僵。
但我现在把问题抛给他自己去想,
他就能想明白这其中的关键。
我继续说道:“钱虽然是保险公司理赔的,但保险是人家买的,买保险不就是为了预防这种情况吗。”
“不管是法院判决赔偿的钱,还是货运公司主动申请理赔的钱,都是由保险公司出的。”
“所以在这上面纠结的意义不大。”
“让他们主动申请赔偿,对你们来说,更有利一些。”
说到这儿。
我朝小邓招了招手,他很有眼色的立马把准备好谅解书和合同拿了出来。
我接过合同,递给孙一凡:“你要不要和家人商量商量?”
他没有接合同,也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的抽着烟。
我也不着急,一根接一根的陪他抽着。
他扔掉烟屁股,我就给他续上,一根接一根没有让他断下来。
连续抽了三根烟之后。
孙一凡问道:“是不是我签了这个字,不管那个司机会不会被判刑,我都能拿到二百六十万?”
“对。”
我点了点头,说:“这份合同里写得很清楚。”
孙一凡这才拿起合同仔细的看了看,然后签了字。
等孙一凡签完合同之后。
我当着他的面对小邓说:“你去要一个陶艳母亲的联系方式,万一她有诉求可以和我们联系。”
孙一凡立马拦住了小邓,摆摆手,说:“不用了,有什么事我会跟你联系的。”
我笑着点点头,带着小邓走了。
走出去不远。
小邓见孙一凡已经进了屋子里,于是冲我问道:
“韩律,刚才你让我去要陶艳母亲的电话,是不是在试探孙一凡会不会给陶艳母亲赔偿款?”
我笑着反问了一句:“那你认为他会不会给?”
小邓想了想说:“我感觉他应该会给,但估计给得不多。”
我又问道:“那你认为这个赔偿款该怎么分配?”
小邓说:“如果是二百六十万的话,那双方应该各拿一百三十万。”
我很欣慰小邓能想到这一点。
很多律师根本不会管对方的赔偿分配问题,所以很多家庭拿到赔偿款后,反而闹得不可开交。
现在处理像这种类型的案件,我完全是麻木的,以前的时候还会为遇难者感到不值。
但后来我才发现,好像人这种生物,本身就比较凉薄。
随后。
我看向小邓说:“你知道该怎么办吧?”
“知道!”
小邓很上道,点点头说:“我找时间把陶艳母亲的联系方式要来,到时候再和郭总联系,判决生效之后,直接让保险公司给她打款。”
在回去的路上。
我让小邓开车,我则坐在副驾驶和老婆视频,聊了聊今天的案子。
其实以前的时候,老婆出差我都没主动给她打过电话。
都是每天晚上老婆打视频过来督促女儿睡觉。
但现在我出轨了,有些欲盖弥彰的想自证清白。
“韩律,没想到你和嫂子结婚那么多年,还这么恩爱,真让人羡慕。”见我挂断电话,小邓笑着说。
小邓的心情不错。
今天案子的五万块费用,我能拿四万,小邓从我手里分百分之十,也就是四千块。
这对于一个实习律师来说,相当不错了。
当然。
给实习律师的提成是我自己定的,每个律师带实习生的标准都不一样。
每年我只带一个实习生。
所以想来我手下实习的人不少,小邓之所以能来,也托了不少关系,还找到我硕导教授那儿去了。
以前,我最开始带实习生的时候,很讨厌这种裙带关系。
觉得做人做事都应该靠自己。
直到后来我才发现,其实人就生活在一张又一张人际关系编织成的大网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