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食禄忠担
朗日晴空，天宇无极。
朱府深处，一片古柏排列的间疏有序，在古柏的掩映中，青瓦遍铺的九脊顶朱氏祠堂前，青石铺就的宽阔广场，被清水冲洗的一尘不染。
广场上，数十名衣着各异的朱府门客，汇聚于此，彼此高谈阔论，指点江山。
李旻今天身穿黑色宽袖衣袍，与韩肃一同跪坐于人群之中。
“韩管事，你也是门客吗？”百无聊赖中，李旻对韩肃问道。
韩肃瞥了李旻一眼，没好气道：“小姐说你呆鹅，真是没有委屈你一分，我是朱府护卫统领，又怎会是门客？”
“有区别吗？”李旻追问道。
韩肃面无表情道：“当然有区别了！”
“好吧。”
“嗯？”韩肃看看李旻，见他没有追问的意图，奇怪的问道：“好吧是几个意思？你怎么不接着问了？”
“没什么啊！我的意思是说，韩管事你既然不是门客，为什么要在这里观礼啊？李旻再次发问道。
“你以为我想来吗？”韩肃无奈道：“还不是卿珺姑娘，她怕你应付不了场面，让我过来给你压压场子。”
“这又不是上阵杀敌，还需要压场子吗？”李旻费解。
“我也不清楚啊，你应该没问题吧？”
“当然没有问题了！”
“最好别有问题。”
…………
申时一刻。
广场之中，五阶石阶的垒石盟丘上，身着土黄色华贵礼服的朱辞，手捧印信，仪容端庄，神情肃穆地缓缓走上盟丘：
“敬祈黄天后土，祀告祖庙之灵，
我朱氏之裔，知仁得士，不分贵贱，一与人等。
谨遵古礼，特聘名士李旻，为吾之门客，以资大事，共筑鼎新。
国人李旻者，英才卓绝，任侠豪放，品性高洁，世所罕见。
吾仰其才德，慕其风范，故诚心恭请，愿其入吾门庭，砥节励行，食禄忠担。
吾必以礼遇之，以诚待之，尊其才，重其德，冀其才智得以尽展，抱负得以实现。望李旻亦能秉持忠贞之志，恪守道义之规，与吾并肩，共襄盛举。
祈愿上苍庇佑，先祖之灵鉴察。愿吾与李旻同心戮力，奋楫笃行，共克时艰，同铸盛世，千秋传诵，并立青史！”
少女悠扬端庄的声音，回荡在祠堂广场的四周，她郑重的将朱府印信高举头顶，清澈的目光一直注视着跪坐在人群中的李旻。
前来参加观礼的朱家门客幕僚，也跟随着朱辞目光的方向，纷纷将目光投射到李旻身上。
此时的李旻，正危襟正坐，全神贯注的……
发呆！
广场上，一片沉寂。
片刻后，有门客交头接耳：
“这个新来的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
“是啊，看着有点呆，四小姐的告文都读完了，他还是这个样子。”
站在盟丘上的朱辞，看着台下发呆的李旻，满脸焦急，心中不住腹诽：“这个呆子，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
“糟了，他是不是不知道募士之礼的流程？这两天为了给父亲写回信，忘记了安排人去教授他行礼流程了！”
“卿珺姐不是安排韩肃去帮着他了吗？韩肃今天怎么也没有反应？莫非跟李旻一起久了，也被传染成呆鹅了吗？”
“李旻，你可愿意入我朱府，成为我府门客？”朱辞忍无可忍，向着台下大声问道。
“啊？”李旻这才如梦初醒般望向台上的朱辞，一脸无辜。
“小姐在问你愿不愿做朱府的门客。”李旻身边，实在看不下去的韩肃，稍稍靠近李旻，低声提醒道。
“啊？我知道，可是我该怎么回答啊？”李旻有些尴尬的问道。
“李旻，你可愿意入我朱府，成为我府门客？”朱辞清丽的声音再次响起，声音中中带着浓浓的煞气。
“这……”韩肃扶额，顿感心累无复：“罢了，你且跟我读，‘敬启朱氏之主，承蒙厚爱，李旻不胜惶恐。闻吾主英明睿智，仁德广布，不分贵贱，一视同仁，实为天下楷模。今得此邀请，成为朱氏之门客，共谋大事，李旻自当竭尽所能，以报知遇之恩。’”
“这么长啊？！”李旻极为为难，低声问道：“有没有说着简单一点的，这么长，不好记啊”
“有！”韩肃哭笑不得，有意调侃道：“你就说，四小姐，我愿意！”
“好！这个没问题。”李旻长舒一口气，随即看向朱辞目光炯炯，一脸笃定的大声答道：“四小姐，我愿意！”
广场上，瞬间寂静！
韩肃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李旻，心中懊恼不已：“我咋这么嘴欠呢，这下好了，玩脱了，回去怎么跟小姐和卿珺姑娘交代呢？”
“这家伙不是来搞笑的吧！”
“四小姐从哪里找来的这么一个活宝？”
“会不会是荒人啊，听说那边的人未经教化，粗鄙无礼……”
交头接耳之声再次此起彼伏。
“你还真敢说啊！韩某佩服！”韩肃满脸黑线，用手轻轻戳了戳端坐的李旻，小声说道：“千万别跟小姐说，这是我教你的！”
李旻侧脸相望：“韩管事，为何不能跟小姐说？”
“好兄弟，讲义气！我先走了。”韩肃如芒在背，感觉多停留一刻都是煎熬。
朱岐看着身前依旧举着朱家印信的少女，苦笑着摇摇头，随后轻轻提醒道：“小姐，李旻虽然回应的比较粗俗，但也算是应诺了下来，您看，是不是可以继续，若您觉得这样不妥，我们也可以改日重新再举行一次。”
“无妨，就这样吧。”朱辞缓缓放下手中印信，对着台下众人道：“今国人李旻，已应诺入我朱府，此大幸甚，礼成！”
“小姐，还需盟丘歃血！”朱岐悄声提醒。
“无妨，就这样吧，反正也就是个过场而已。”朱辞看着台下众人纷纷离去，轻声回应一句；“岐伯，我们也走吧。”
偌大的广场中，不多时便只剩下李旻一人，孤零零的站在原地，一脸懵懂。
“这就结束了？盟誓不都要歃血的吗？”
“算了，小姐都走了，看来也不用放血了，如此甚好，最近流血实在太多了……”
“还是感觉有点儿戏，不过……也好！日后也便没有太多负担……”
李旻一边想着，一边转身朝自己的砺锋院走去。
翌日清早，厚重的脚步声让刚刚从梦中云端掉落下来的李旻迅速睁开了眼睛。
来人还没进到院中，便开始大声嚷嚷道：“小李子，昨天你的那场募士之礼’，已经传至街头巷尾，人尽皆知了，这下你算是出了名了。”
李旻闻言，打着哈欠来到门前，伸手打开房门。
迷糊中，一只硕大的拳头迎面敲来，李旻急忙向后仰身。
咚！
“哎哟……韩管事，你又来！”李旻捂着额头，吃痛的弯下腰。
“哎呀，不好意思啊，小李子，我一时激动，忘了你开门没有声音。”韩肃也有些尴尬。
李旻捂着眼睛站起身来，有些无奈：“好！下回我改。”他揉揉有些发痛的眼眶，苦笑道：“还好我躲了一下，不然又得肿了。”
“对了，刚才你在喊什么？什么我出名了？”李旻正准备进屋洗脸，突然想起韩肃刚刚进门之时说的话，便又问道。
韩肃靠近李旻，搭着他的肩膀，脸上带着遮掩不住的贱贱的笑意：“也不知道是哪个嘴快的，把你昨天在‘募士之礼’上的光彩事迹，编成了段子，现在传的满大街都是，妇孺皆知了”
“现在街头巷尾都是讨论你的话题，有人说你是小姐出游时捡回来的野人，说你天赋异禀，才被小姐收入府中。”
“这也没什么啊。也许我真的天赋异禀也说不定。”李旻毫不为意，打水洗脸。
“有人说你相貌清秀，小姐看上了你的样子，明面上是收做门客，实际上是……”
“啥？”
“小李子，你知道什么是面首吗？”
“哈？！！啥意思！……这群人长舌妇怎么会这样！”李旻一脸惊愕，拧毛巾的手瞬间僵滞。
片刻之后，他扭头的看着韩肃道：“昨天的事儿，怎么会传的那么快，还说的有鼻子有眼的，我说韩管事，那个嘴快的人该不会是你吧？”
靠这种方式出名，实在是太丢人了！
“哎！你怎可如此凭空污人清白，韩某岂是那种背后闲议他人是非之人！”韩肃‘认真’道。
李旻抖了抖热毛巾，郑重其事的点点头。
“小李子，你这样怀疑我，我很心痛！你忘了我舍生入死，为你挡刀的事情了吗。”
“那是小姐安排你做的。韩管事啊，我现在很怀念刚认识你的时候！”李旻坐在靠椅上，将热毛巾敷在脸上。
韩肃闻言一愣：“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而后又补充道：“但挡刀也是事实！”
“对对对……唉，好怀念啊，当初的韩管事，往那里一站，看起来忠厚可靠，不苟言笑，一脸冷酷，高手风范十足！”李旻一脸怀念状，又用眼角瞥了瞥身边一脸贱笑的韩肃，继续道：“再看现在的你，八卦聊闲，吹牛犯贱，话痨装傻，您是样样精通，实为我辈楷模，您说说，一个三四十岁的人了，咋就这么……韩管事，你这脸色，怎么看着不对啊！”
“混蛋小李子，你居然敢编排与我，看我怎么收拾你！”韩肃脸色黑如锅底，大声斥道：“老子今年才二十有七……”
“什么？二十七，韩管事，您真是少年老成……哎！哎~韩管事，你这是要把我拖哪儿去。”
“带你去习武场玩玩！”
“等一下啊，让我站起来~~~小姐知道这件事儿了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