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离开
“放肆！”凛若冰霜的声音从卧榻传来，王嬷嬷吓得颤抖跪地。
“老奴知错，老奴知错……”
而桑枝也渐渐在这声声求饶中恢复了一些理智，身体的燥热消散后，她想起了刚刚亲吻冗英又脱衣的行为。
瞬间羞得无地自容，她捏紧被褥，只恨不得找个地洞钻下去。
“我与桑姑娘虽已成亲，但如今聘书未下，礼节未尽，便不能越矩！在这之前，都需得用未出阁的礼仪待她敬她！”
躺于卧榻的桑枝听到这句话时，心中的窘迫随着冗英的话语逐渐消散。就在她饶有兴致地偷听主仆几人的对话时，耳畔却突兀地响起了一阵猛烈的咳嗽。
而后，她没有再听到冗英的声音，取而代之的是张管家和王嬷嬷的嘶吼。
“小侯爷…小侯爷…”
慌张的脚步声袭来，桑枝警觉不妙，抬眼只见身旁是手足无措的王嬷嬷和张管家，冗英倒在了地面，脸色煞白，宛若命不久矣。
“传大夫，快传大夫…”
桑枝猛地撩开褥子起身，大步跨到晕倒的冗英身前，丝毫不顾王嬷嬷和管家惊恐的目光，伸手便搭在了冗英的手腕。
她是大夫！她不能让冗英有事，她大步向前，抚上冗英的手腕。
“桑姑娘？”王嬷嬷眼眶含泪疑惑启齿。
可当她的手触碰到冗英的脉位时，却警觉不安。
冗英的脉相微弱得近乎快无，虽有向上一跃的迹象，却又立即沉下消散。
这是虾游之脉，亦是死脉。
桑枝尽量维持平静，可叹她虽是个大夫，却也才疏学浅。难道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冗英死在自己面前吗？
难道真的没有其他办法了吗？
“小姐——”正当她一筹莫展之际，嫣然跌跌撞撞推开了房门，她慌张地将桑枝拽到身后，充满怨恨地望着王嬷嬷。
“为什么要使这种下作的手段来陷害我家小姐，我家小姐不喜欢你家冗公子！你们为何非要强人所难！“
“你家小姐是我家小侯爷的妻子！他们奉的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何来强人所难一说？！”王嬷嬷不甘示弱含泪反驳道。
“可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为何非要勉强？！”
桑枝起身整理衣裙，望了望虚弱闭眼的冗英，并未理会二人的争执。“现在是何时？”
嫣然抽了抽委屈的鼻子，浅声应道。“约莫着丑时了吧，小姐，怎么了吗？”
桑枝不发一言地起身，嫣然有些疑惑地立即紧步上前。正当她思索着为何小姐突然问起了时辰，却忽地想起了季公子的那些情诗。
他们约定好了今晚丑时会私奔。
但此刻桑枝清楚地想起了二人的书信内容，下毒计划是她和季怀共同商议，季怀肯定有解药。
她必须马上找到季怀找到解药，刻不容缓，否则冗英就没救了。
桑枝迈步起身，没有犹豫地想要走出房门。
“桑姑娘…您不能走…您走了小侯爷怎么办啊 …”张管家拼命呐喊，桑枝止步，但目光却落在了冗英身上。
他面色苍白地躺在冰冷的地面，鲜红的雪沾染在他雪白的衣袍上。
那一刻，不知为何她心底会升出一抹想法。
若是，她没有重生走这一遭。
那是不是在这个夜晚，她就真的随季怀而去了。
丢下冗英一人躺在冰冷的地面，承受着毒发的疼痛和无尽的黑暗。
“放心吧，我不会走，我去找季怀拿解药，很快就回来。”桑枝目光灼灼地望了一眼虚弱闭眼的冗英，一瞬竟分不清，她到底是对嬷嬷和管家说，还是对冗英说。
随后，她义无反顾转身便跌入了前方的暗夜中。
任凭张管家如何呼喊，都再没有换来桑枝的一次回头。房间再次恢复寂静，张管家擦拭着地面的血迹，无奈叹气。王嬷嬷望着奄奄一息的冗英，泪水跌落。
“大夫来了吗？”
“快到了。”
“那就好。”
“你说桑姑娘她，会帮小侯爷拿解药吗？”
“你第一天认识桑枝姑娘吗？桑姑娘怎么可能会替小侯爷找解药！？”
管家沉思片刻后，喃喃道。“也对！”
王嬷嬷叹气，眼底无数绝望涌出。“桑姑娘不过寻个由头和季公子私奔罢了。”
天似泼墨般黑压压一片，寂静的小路无一人身影，昏暗的烛火将人影拖得老长。桑枝提着花灯快步行走于黑夜中，每行一步，她四周的昏暗便被照得明亮。
她咬咬牙飞快冲进昏暗中，却见烛火尽头站着一个人影，而那人影便是季怀。
知冗英当下情况紧急，桑枝不由分说走上前伸出手。“快把解药给我！”她原以为季怀会跟她纠缠，已经准备趁机从腰间掏出一根银针，稳准狠地扎中了季怀的风府穴位。
银针里抹了药粉，虽然不能让季怀晕厥，但让他短暂麻木并趁机拿走解药轻而易举。
但季怀却只是静静地凝视着桑枝，随后低眉掏出了怀中的解药。“好，给你。”
桑枝有些疑惑地接过了药，刚想伸手捻开药粉，查看解药是否有端倪时，季怀却在这时启齿。“放心吧，这就是解药。”
桑枝将要放入怀中，而后狐疑地看了一眼季怀，正想转身离去时，季怀却上前紧紧地抱住了她的后背。她刚想用力挣脱，季怀的话语却在这时响起。“枝枝，我明天就要离开春闺了。”
“以后再也不回来了。”
桑枝能够感知到季怀的这句话，同以往不一样，这一次，似乎是最后的道别。
“嗯，那我祝你岁岁平安，福泽绵长，诸事顺遂。”桑枝握紧手中的解药，喃喃道。
季怀点点头后，依依不舍地松开了桑枝，望着夜色中桑枝消失的身影，他又再次唤了她一次。“你不是从前的枝枝，对吧？”
桑枝从前最畏水，但那一日他落水后，却是畏水的桑枝将他救出。还有从前的桑枝，最喜爱的便是跟在他身后，唤他“季哥哥”。
这一次的死里逃生他想了很多，虽然他不相信所谓的神魔妖鬼，但事实已经确定，如今的桑枝，或许真的不是曾经的那个桑枝了。
原本拿着解药朝前奔赴的桑枝忽地顿住了脚步，似是无声应了季怀的疑惑，而后，便消失在了夜色中。
季怀望着桑枝离去的背影，无声地落下了一滴泪，此去一别，往后他所爱的女子，便是他人之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