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下雨
乌云密布，雨滴顺着黑压压的天空落到地面，桑枝擦拭着额角的雨水。“好像下雨了。”
可话刚说完那雨滴却在此刻忽地停住，桑枝疑惑抬眸，只见冗英脱下了外袍，挡在了她的头顶。“那边有个破庙，我们过去等雨停了再走吧。”
桑枝关切地凝视着冗英颈部被丝带包裹的伤口，冗英却在顷刻间将她揽入怀中，领着她朝破庙而去。
滴滴答答的雨水很快淋湿了冗英的衣袍，然桑枝的全身却不见半分雨渍。
破庙内，雨水洗刷过的屋檐之下，桑枝与冗英一同躲避着这场突如其来的降雨。
桑枝静静地凝视着眼前迷人的景象，眼中闪烁着憧憬道。“我曾听闻，无岐山地处高原，最震撼的场景便是暴雨时分，那时整个山间都会笼罩在大雨倾盆的仙境中，真希望此刻能够降临一场暴雨啊。”
冗英稍作沉凝，而后答道：“无岐山的暴雨虽浩瀚，却似那匆匆过客，来也汹汹，去亦匆匆。”
桑枝晃了晃脑袋，满不在乎地说：“就算暴雨短暂来过，我们也领略了这浩瀚的场景不是吗？难道你不喜欢浩瀚吗？”
冗英凝视着漫天密布的阴云细雨，沉声道：“相较于短暂且稍纵即逝的浩瀚，我更偏爱这连绵不断、细腻悠长的阴雨天气。”
他抬头，绵绵细雨在他眼中泛起一丝孤寂的涟漪。“它虽没有轰轰烈烈，却细水长流。”
桑枝凝视着此刻的冗英，不知为何，她总觉，冗英说的虽是雨，却又好像说的是他。
在冗英爱而不得的三年中，桑枝无法得知冗英到底经历了什么。但冗英也无法得知，在另一个时空，桑枝找了他整整三年。在那里，他们历经了生离和死别。
但幸运的是，他们终究是相遇了。
只是那些在岁月中留下的伤口，需要时间去抚平，而等待他们的悲惨结局，也需要桑枝全力以赴去改写。
只有这样，他们才能不再分别，只有这样他们才可以终老。
抵达冗英祖父住的地方已经天黑了，来迎接二人的是祖翁的小学徒。祖翁的住所虽位于荒郊野岭，但屋内的陈设却颇有一番柳暗花明又一村的味道。
院落正中央修建了一个鱼塘，鱼儿欢快地游于水面，后院栽种得有鲜花和蔬菜，一推门进入正门便能嗅到浓烈的酒香。
只见一白发苍苍的老人满脸堆笑地迎上来，握住冗英的手便是一阵寒暄。“哎呀，是我家雍雍来了呀。”
桑枝站在一旁端详着老人的脸颊，双脸绯红，目光涣散又迷离，以她医者的角度来看，祖翁的精神状态似乎不太对劲。
这念想刚出，祖翁已经笑脸盈盈地看向了桑枝。“这么乖巧可爱的小丫头，是我家孙媳妇团团吧。”
“祖翁，我是桑枝，您叫我枝枝就好。”
“瞎说什么！”祖翁略显生气地拽住桑枝的手，满带欣喜地上下打量着桑枝，而后露出满意一笑。“你分明就是我家雍雍的媳妇，团团。”
桑枝想解释什么，但看着祖翁满脸欣喜的模样却什么也没说。而后在不经意间，用那双清澈的大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一旁的冗英，仿佛在说。“团团是谁！？”
面对桑枝质问的目光，冗英也不恼怒，而是贴近桑枝，在她耳畔轻柔低声道。“祖翁因喝酒的缘故，大多时候都神志不清，你若是害怕，就躲我身后吧。”
桑枝抬眸望着烛火下冗英温柔的侧脸，感受他牵着自己的手传来的温暖，心底的恼怒仿若在顷刻间荡然无存。
“不害怕。”她莞尔一笑地朝冗英摇了摇头，随后便跟随着祖翁坐下了。
“我家雍雍生母走得早，阿爹也在前些年病逝了，唯一的兄弟也意外生亡了。我倒不是抱怨我这白发人送黑发人，这么大的年龄，也算是活够了。就是可怜我家雍雍，还有这么大的一段人生路要走，却只剩他一人。”
关于冗英的身世，桑枝也略有耳闻。冗英原本有个双胞胎的弟弟，但弟弟却在三年前因地窖坍塌而亡。冗英虽死里逃生，但冗父却没有因此而庆幸。原因不过是冗父偏心疼爱的只有死去的弟弟，多少次午夜梦回，他都会在悔恨中惊醒。他思念弟弟，甚至有时候会责备老天爷不公平，为什么活下来的人会是冗英，而不是弟弟。
冗父甚至不惜纵容府中下人孤立冗英，也正因如此，三年前的那个暮冬，冗英才会奄奄一息浑身是伤的躺在雪地中，被桑枝发现并拯救。
只是那个时候桑枝以为，冗英是个没人要的小乞丐。也是在三年后再次重生的这一次，桑枝才知道冗英是家世显赫的侯爷之子。
其实细数了那段她缺席的三年，桑枝几乎很快便能够知道冗英过得是怎样的生活。虽然冗父后来病逝了，但无论是冗父在世时对他的苛刻，还是冗父逝世后他需要独当一面。其中的艰辛，三言两语无法说清。
当然还不包括这期间冗英还要面对的还有心爱之人移情别恋爱上其他男子。
不过还好这一切的变故都没有打倒他笄岁时爱上的那个白衣少年，桑枝握着祖翁递过来的茶水，抬眸看向那个在灶台处生火剥笋的冗英，期间还不忘替祖翁修好灶台的裂缝。
这样的冗英，褪去了书院里的严肃，亦不再是矜贵又高高在上的皇商。无论外面的世界多么光鲜亮丽，他依旧是这片土地哺育而大的少年。
“知我嘴馋，我家雍雍每次来都会为做一桌好菜。”祖翁慈祥一笑地望着冗英，而后疼爱地握住桑枝的手。“团团日后要好好待我的雍雍。”
“祖翁放心，我会的。”桑枝乖巧地点头，这句话不止是对祖翁的承诺，更是她对冗英的承诺。
桌上很快摆放好一桌丰盛的菜，祖翁满眼堆笑地拿起筷子。“我的团团多吃点。”
“好，祖翁你也多吃点。”桑枝拿起碗筷看着此时的冗英，细密的汗水渗透在他的额角，为他镀上一层柔和的光。他拿起筷子，娴熟地为她夹起一块肉，而后浅淡低语。“诺。”
窗外微风拂过，带来一阵凉爽，混合着院落的花香，时光仿佛定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