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藤萝
上一世的记忆顷刻涌来。
那时的她刚从重生笄岁回到十八岁，在承受冗英已经逝世后，又遭到了季怀的无情退婚。
她原本想要跟随师父学医，可是大家却用异样的眼光看着她。
“一个女人学什么医术，更何况还是残废！”
“一个行走不便的废物，连自己都治不好，还妄想治别人！”
“那张恐怖的脸，只会加重我的病情！！”
……
时至今日，桑枝想到那些声音，都会觉得恍若坠入深渊。
当时的她推着轮椅，原本想要窘迫离开，可是却跌倒在了地面，巨大的声响立即引来了大家的注视。
她仓皇失措地想要触碰到，可她的双腿无力，无论怎么努力，她都触碰不到轮椅。
她慌乱地抬眸，对上的是大家冷漠和打量的目光，他们的嘴角似乎还挂着嗤笑。
她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她变成了现在这般残缺的模样，失去了记忆，但是阿爹为了桑枝，乌发也逐渐华发。
她狼狈地跌坐于地面，想起身却又无能为力。
直到一丝温暖落在她的脸颊，桑枝缓缓睁眼，望见一双好明亮的双眼，她温柔的看着桑枝，眉眼中尽是心疼。
随后她将桑枝扶到了轮椅，她的声音如同暖阳一般让人安心。
“桑桑，你还好吗？”那便是桑枝和藤萝的初次相遇，而后藤萝转身看向那群人。
她的眉眼温柔却透着冰冷，而后她抬起手举起手中的弓箭，箭矢只在瞬间便射向了那群诽议桑枝的人群。
伴随着一声声惊呼，那群人吓得四处逃窜。
直到今日，桑枝仍旧记得那时的藤萝，一袭白衣，漆黑的长发在风中飘落，她的双眼带着明媚又有坚毅，美丽的脸上却是让人信服的安心，她低下身子抚摸着桑枝的头，眉眼弯弯道。
“没事了，桑桑。”接着，她将背在身上的弓箭递到了桑枝手中。“残不等于废！以后若是有人再诽议你，你便用它来反抗。”
残不等于废，桑枝握住藤萝递来的弓箭，宛若手握希望。
而后的岁月，她握着藤萝递给她的弓箭，不再伤心于那些议论，而是选择用手中的箭打断别人对她的议论。
“女子为何不能从医？！”
“我只是残，并非废！”
她用三年的时光，终于成长为与藤萝一样坚毅的女子，可待她与藤萝再次重逢，却是生死相隔。
恍惚间，她再一次听到了那日藤萝惨死于她面前时，耳畔的议论。
“据说这藤氏曾经是有名的弓箭手，她为什么不用弓箭和凶手周旋一会呢？说不定还有生还的可能呢。”
那时的她站在原地恍若失神，她颤抖且用力的握了握手中的弓箭，那是藤萝赠予她的弓箭。
正是这把弓箭，让桑枝残缺的人生拥有了希望。
却也让藤萝失去了生的希望……
她常常在想，如果那日她与藤萝离别时，她看出了藤萝的异常。
若是那一日，她察觉了藤萝欲言又止不过是因为她已经寻得了凶手。
若是那一日，她察觉到藤萝为保护她决心奔赴向凶手，若是她没有同意将腰间的玉佩赠予藤萝。
那藤萝是不是就不会遇害了？
她曾无数次祈求老天，再给她一次机会，她一定会察觉与藤萝诀别时的异常。她不会再给她那块玉佩，会让她留住那把能保全她性命无坚不摧的弓箭。
她一定一定会救她，不顾一切地救她。
她以为她和藤萝从此不会再重逢，然此时藤萝却如此生动地出现在她的眼前。
上一世，藤萝拯救了苦苦挣扎的她。
这一世，换她来拯救藤萝吧。
桑枝背着弓箭义无反顾地挡在藤萝的身前，朝她温柔一笑。
“别害怕，有我在。”
玉软花柔的女子，坚毅地挡在另一个女子身前，这般景象怎么看都让人忍俊不禁，几个少年望着眼前矮半头的桑枝，忍不住嗤笑。
“哟，这是谁家的小娘子呀，长得这般娇俏？”
“来，让小爷几个好好瞧瞧，你当如何叫我们住手？”
显然，娇小的桑枝并未起到任何威慑力。
“砰砰”几声，手中的石头从桑枝手中飞落，不偏不倚，正好砸在其中一白衣少年的身上，他叫南昊。
顺着那方向而去，只见桑枝泰然自若的握着手中的石头。对于桑枝扔来的石头，少年们刹时愤懑不已。
“小爷我们之前没有打过女人，今天便是破例让你看清！这是谁的地盘！”
“几位大哥行行好，是我们有眼不识泰山。”嫣然慌忙地拽住桑枝的衣袖。“小姐，快走，我们不是他们的对手！”
可桑枝却纹丝不动，几个少年轻佻地朝桑枝走近，但桑枝却只是冷静地打量着他们。
最终，她将目光锁定在了少年的胸脯。
桑枝稳步立定，神态自若，双手持弓。
也在那一瞬。
她忆起了上一世，那时的她手持弓箭坐于轮椅，于她前方的是靶子。这是她数不清多少次的尝试了，结果显而易见，皆以射不中靶心告终。
许是察觉了桑枝的失落，一双略带冷意的双手覆上了她的手背。
藤萝垂下眼眸，俯下身贴在桑枝身旁，清冷疏离的声音在桑枝的耳畔徐徐展开。
“心中无惧，手眼协心，意念合一，射！”
刹那间，桑枝手中箭矢离弦，电光朝露之间，箭矢快准狠地射中了南昊的胸脯。
剧烈的疼痛朝他胸脯传来，南昊止步，而他的哀嚎让其他两个少年错愕顿步。南昊疼的跪倒在地，其余两个少年见同伴被桑枝伤成这样，气愤达到了顶峰。
“你活腻了？”
桑枝居高临下地斜视着眼前三个少年，口吻没有一丝情绪波动。
“噢？”
“到底是我活腻了，还是你们活腻了？”
桑枝再次将箭矢悬于弓箭，作出箭在弦要发的姿势，这一次，她对准的是少年们的双眼。
“现在，你们可就没这么好运了！”眼看箭矢就要射出直抵少年的双眼，千钧一发间，少年们认怂了。
“别射，我错了，我错了…”
桑枝收回弓箭，其实她原本也没打算真要把这几个少年怎样。
不然，第一箭，射中的便是少年的双眼。
“欺负女子，非男子汉大丈夫的行径。”桑枝走上前，望着几个少年启齿。
几个少年连连点头，而后一再表明。“下次再也不会了，再也不会了……”
桑枝点点头，而后又摸了摸手中的弓箭。“嗯，去吧。”
嫣然俨然被这一幕吓坏了眼，且不说小姐为何性情大变，就是小姐拥有如此好的箭术她也是闻所未闻啊。
只见桑枝移步向前，眉眼温柔地朝藤萝伸出了手。“还好吗？”
藤萝惊恐地朝后退，生怕触碰到桑枝半分，不知为何，桑枝总觉藤萝在刻意地跟她保持距离。
“小姐！不可以碰她！”嫣然忽地攥住桑枝的手腕，用尽全力地阻止桑枝与藤萝的接触。而后，她双目灼灼地打量着藤萝，那目光中充溢着嫌恶，就好像藤萝是见不得人的脏东西。
那种眼神和刚刚那几个少年如出一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