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婚配
这个世界上根本不存在所谓的重生,桑枝早已明白。
只是她没想到,如今这会成为别人侮辱她的利刃。
“哟,桑大夫还没死心呢?”一老妇人定睛看了看墙上画卷上的公子,他如白鹤般高洁,眉眼温柔,看起来矜持而高贵。
而这画卷的男子,便是曾经桑枝口中重生后,要迎娶她过门的未婚夫君。
老妇人忍俊不禁,这男子一看便气度不凡,出身名门,怎么可能是桑枝的未婚夫君。若是没有三年前那场事故,桑枝尚且还算家境殷实的独女。
但三年前的那场事故,夺走了她的记忆,毁掉了她的容貌,甚至双腿!
三年来,她虽然依靠药物治好了脸上的伤痕,但那双腿,却彻底废了,她沦为了只能坐在轮椅的残废。
而桑枝之所以会说画中的男子是她的未婚夫君,只因三年前她在双腿残疾后跌倒昏迷,重生了。
也是这一次的重生,让桑枝与画上的男子冗英相遇,他们在那短暂的时间里互诉喜欢,并约定了终生。
可惜天有不测风云,未等二人的诺言成真,桑枝却在摔倒昏迷后,回到了双腿残疾的现在。
刚回来时,桑枝发疯般地找寻冗英的下落,但无一例外都被她的阿爹阻拦了。
而阿爹阻拦她找寻冗英的原因再简单不过。
这世上根本就没有重生!
“桑大夫啊,其实你的事我都听说了,三年前你失去双腿后跌倒昏睡了好几日,醒来后便开始发疯般寻这位公子。整个潞城的人都传你疯魔了,大家都心知肚明…… ”老妇人摇了摇手中的羽扇,略带轻蔑又略带嘲讽一笑道。“这位公子不过是你昏睡时的一场梦,其实他,根本就不存在。”
老妇人当然知道这件事是桑枝的伤痛,但一想到她如今亲自揭开这伤疤会让桑枝痛苦,她心底便升起一抹快感。
毕竟谁让她这个残废,敢拒绝自己大儿子的这门亲事呢。虽然桑家家境殷实,但桑枝终究是个双腿残疾的废物啊!
她的大儿子是个屠夫,小时候生了一场病变成了哑巴,从此性格就十分阴沉暴躁,动怒的时候甚至连自己的爹娘都打。
老妇人心疼自己的儿子,不舍得让自己的老伴教训他打他。结果这孩子的行为越发猖狂,不仅无端欺负村子里的老人,还把老人打到吐血。老人孙子见状生气地摘掉了她的一只眼睛,还用开水将他的脸烫到扭曲。
老妇人又哭又闹,势必要让这老人的孙子偿命,最终老人的孙子被关押进了大牢。但她的大儿子也因殴打老人被抓进了大牢。
如今她这儿子被官府放出,正到了娶妻的年纪,却没有一个女子愿意嫁给他。
老妇人出了不少银子为她的大儿子寻妻,隔壁的婆子见状兴奋地拽住老妇人的手,要给她这儿子介绍对象,而那些对象要么是痴傻,要么便是双眼残疾行动不能自理之人。
这些女子,她可看不上。
她听说村子里的桑枝不仅家境殷实,又是个大夫,有一门能挣钱的手艺不说,还不痴傻。如此女子,才配得上自己的大儿子。
于是老妇人不顾婆子阻拦,兴高采烈地向桑枝求亲,结果却遭到了桑枝的拒绝。
她当然不知道桑枝虽是个残疾,但这些年求娶她的正常男子不少,毕竟除去残疾,桑枝可谓无可挑剔。虽然她曾经被毁容了,但现在面容已经修复得差不多了,尤其那双眼睛,格外灵动讨喜。
但老妇人可不这么认为!
一个残废而已,怎么还敢嫌弃她引以为傲的大儿子!
“桑大夫真是画得一手好画啊,只可惜画上男子一看便不是寻常人家的气度,我这乡野老妇人怕是这辈子都无缘与之相见喽。桑大夫莫见怪啊,我只是有自知之明。”老妇人说罢轻蔑地打量着桑枝的双腿,仿佛在暗示桑枝没有自知之明。
“嗯,有自知之明是好事。”老妇人以为能够羞辱到桑枝片刻,却不曾想她只是平静应声,声色并未见半分恼怒。
毕竟三年来她听过的羞辱,数不胜数。
“那桑姑娘和我儿子的这门亲事?”老妇人说罢走上前。
桑枝端坐于轮椅,认真思索了片刻后才想起了这桩原本被她退掉的婚事。
“我不会与任何人婚配。”桑枝整理着手中的药材,她虽端坐轮椅,然双眸却有少女的灵动。“恕不远送啰。”
见羞辱不成,老妇人褪去了方才的轻蔑,毕竟她对桑枝这个儿媳妇还是挺满意的,她可不愿意他的大儿子迎娶痴傻女子入门。
“哎呀,桑大夫,你还是太年轻了,那知这画上的男子再美好,也终究是虚幻,怎能比得上身边人的嘘寒问暖。我这大儿子啊,平日虽是粗鄙了些,但他杀猪能挣好些银子,不会苦了你。你放心,我们不会嫌你双腿残疾,只是嫁给我儿后,你得放弃找寻这男子,一心一意爱我儿,服侍公婆。”
桑枝略显无奈地端坐轮椅,毕竟平日与草药为伴的她,实在不习惯旁人的喋喋不休,而且这喋喋不休还是为了催婚。于是她假装打了个哈欠实则掏出了一根的银针。这根银针无毒无害,但能让老妇人暂时晕厥。
而晕厥便能闭嘴,世界也就安静了。
就在桑枝面带微笑,推着轮椅想要实施计划时,却在这时响起了一个女子的声音。
“桑桑自会挣银子,不需要你儿子杀猪养她。”只见远方一白衣女子背着弓箭缓缓走入医馆。她叫藤萝,是桑枝三年来唯一的朋友。
“自己能挣银子又如何?嫁不出去的女人一辈子有何意义?再说了,她一个残废,如今有好人家愿意娶她,是她的福气……”老妇人冷哼着还未说完话,藤萝便因她的这句“她一个残废”不悦地皱起眉头。
相较于藤萝的愤怒,她倒是显得十分平静,这种话,她早就听腻了。
藤萝不由分说地取下弓箭抽出箭矢,毫不犹豫地抬手对准了老妇人。
桑枝见状赶紧伸手想要阻拦,藤萝可是有名的弓箭手,这一箭下去,老妇人必死无疑。要是闹出了人命,藤萝可就麻烦了。
“你…你个肮脏的仵作要对我做什么?”老妇人愤怒地指着藤萝,然眼神中却尽是惊慌,但一想到她是成天与死人为伴的仵作,又觉得嫌恶不已。
“桑大夫,快让这个肮脏的仵作滚出你的医馆!”
桑枝默默地放下了本要拦住藤萝的手。
肮脏的仵作?
她竟敢这般说藤萝?!
她推动着轮椅缓缓向前,伸手指了指老妇人的胸口。“阿萝,对准这个地方射。”
说罢,她还不忘安慰地看向老妇人。“你放心,阿萝的箭很准,只用一箭,你就会没命”
“死丫头!你在说什么?你不是救人的大夫吗……”老妇人话还没说完,一支箭已经准确无误地朝她耳畔滑过,箭矢只在瞬间便将老妇人身后的花瓶射成碎片,花瓶破碎的剧烈声响响彻屋檐。
老妇人双腿一瘫跌坐地面,颤抖抬眼,迎上的是藤萝那双寒凉的双眼,她肤白如冬日的大雪,浑身透着不食人间烟火的超脱之感。
她立于原地用那双冰冷地眸子静静地凝视着她,透着如寒冬般的清冷。
“滚。”
老妇人见状赶忙起身,想再劝劝桑枝嫁给自己儿子一事,但望着手持弓箭的藤萝,最终什么也没敢说,跑着离开了桑氏医馆。
一见藤萝,桑枝眉眼间尽是欢愉。“阿萝,你怎么来啦?”
藤萝的双眸中褪去了寒凉,转而覆上担忧地看着冗英的画卷,随后唤了唤她的名字。 “桑桑。”
“嗯?”桑枝疑惑地望向突然唤她的藤萝,她鲜少会看到这般认真唤她的藤萝,所以直觉告诉她,藤萝有话要对她说。
只见藤萝一袭白衣立于医馆,凝视着冗英的画卷,喃喃道。“不存在和已死亡,哪一个更让你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