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耳旁风
席间的人皆是满面惊色,这确实是难得的宝物。
“初得这件宝物的时候,我便想着,若是只有我一人观赏,岂不可惜,不如邀众人同赏。”
姜鸢珺心中了然,赏宝是一,给颜漫兮寻良人才是重中之重。
“皇后,皇姑母想着,便将此物作为彩头,看看哪位公子或是小姐能夺得彩头,便以此物为题作诗或者谱曲,如何。”方才崔公子和吕卓骁未能分出胜负,她心中烦恼,便想出了这个法子。
不过是个宝珠,若是能为自己女儿觅得良人,也值了。
“长公主的法子好,说的妾身都心动了。”
大长公主看向吕才人,回以一笑。
“瞧吕才人这话,是打算去争争这个彩头了,也是,吕才人不受宠,哪里见过这些好东西。”柔妃最瞧不惯吕佳芷娇柔做作的模样,而她位居妃位,平日里也是没少发难吕佳芷。
后者亦是敢怒不敢言,只能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
旁人更多的是附和大长公主,只有姜鸢珺气定神闲的喝着杯中的花茶,事不关己的模样反倒让大长公主猜不透她的心思。
“皇后意下如何。”
“今日是皇姑母的宴席,我只是客人,一切都由皇姑母做主便是。”
大长公主仔细瞧着她的神情,见她悠然一笑,似是当真不在乎,便也让人安排了,顺便上些糕点,午膳怕是要晚些了。
公子们来回对诗比试,最后还是卡在了吕卓骁和崔善文身上,大长公主心烦,看向自己的驸马,随后便转过话头,“既如此,不如咱们先赏赏诸位贵女的本事。”
凡是出身名门大家的女子,几乎都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此事对她们而言并非难事。
贵女们佩戴上面纱,抚琴时信手拈来的模样美极了,倒有些不分高低的意思。
“记着从前陆嫔未入宫前便是京都有名的才女,只是并未亲眼得见,今日难得有如此好的氛围,不知可否有幸瞧一瞧。”
“柔妃娘娘这是哪里的话,陆嫔再有才,哪里能及皇后娘娘,嫔妾曾听闻,皇后娘娘亦是才女,只是咱们没见识过,不若,今日便请皇后娘娘和陆嫔娘娘比试一番,皇后娘娘觉得如何。”
“是啊,若是今日能瞧见皇后娘娘抚琴,那当真是咱们的福气了。”
朱婕妤和刘婕妤连忙附和柔妃,她们倒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也是,在这后宫之中,也不好生存,总要学会察言观色的。
对此,姜鸢珺倒是有些惊讶,微微挑眉,从前她只知道朱婕妤和刘婕妤关系甚好,同仇敌忾。
倒是没想到,她们现在也会帮自己了,其实她能看出来,她们这么说,不过是为了让陆嫔难堪,毕竟在来的路上,那歌谣可是让人格外难忘,陆嫔如今‘圣意正浓’,自然会被人刻意将那些事连在一起,引人遐想。
而大长公主一直在旁边看她的脸色,生怕她觉得不悦,或者是恼怒。
反正她今日心情好,抚琴也不是不可,索性应下了。“好,陆嫔觉得如何。”
只是陆文琦一言不发,脸色有些难看。“是。都听皇后娘娘的。”
这倒是更让她意外了, 一向高高在上的陆文琦竟然也会这样说。
陆文琦听着席间那看似小声但却刺耳的议论声,心里愈发恼怒,但面上不显,今日摆明了是针对自己,故意让她出丑的。
“此乃先帝所赐的沉木琴,琴丝纤细便像是利刃一般,只是若是技艺精湛,便不会被琴丝所伤。既是皇后抚琴,那皇姑母自然是要将这好物件拿出来的。”
她喜琴,这把琴确实是好琴,只是瞧着有些年数了,真是可惜,“本宫瞧着陆嫔心思不宁,那本宫便先献丑了。”
今日她一袭简单却又精致的衣着,此刻坐于琴前的模样,着实令人过目难忘。
只是碍于她是皇后,那些公子也不敢直视,但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偷摸看上两眼也是能理解的。
只是没想到,易凌上前一步,站在姜鸢珺右侧将将挡住侧面公子们的目光。
沉寂数年的古琴在她的指尖下流泻出清新悠扬的声音,似青山流水般,花园内一时静默,弦音时而清脆时而温劲。
她仿佛如琴和为了一体,抓住了席间所有人的心思,总让人想循着琴声探寻什么,动人心魄中带着些悲戚。
一曲毕,姜鸢珺抬眼便与陆文琦对上了目光,回以一笑。
而后者则是慌忙侧开目光,她刚刚就好像是被人按住在琴声之中一般,好像无需比试了,她好像已经输了。
只是,她还是想试试。
半响,席间惊叹声,鼓手声响起,大长公主更是眼眶含泪,她上一次听见这般契和的琴声还是母后在世时,自那以后,这把琴便在自己这里落了灰。
“皇后一曲,着实令人心惊,无人可比啊。”
此话一出,便是彻底没有给陆文琦留脸面,不止她,旁人也是如此想的,但这样的话落入陆文琦耳里,将她本就烦恼的心绪搅碎。
她此刻若是不抚琴,便是丢了脸面,这比输了还让人难受。
“是啊,不过,大长公主,咱们也得期待期待陆嫔的琴声,陆嫔可不能对不起这京都第一才女的称谓啊。”
陆文琦努力将这些话抛之脑后,她从未听过如此多人对自己的质疑,从前她身前跟着的人都拼了命的巴结自己。
吐出一口气,再次奏响琴声,只是跟姜鸢珺的不同,反倒多了些急促,如同刺穿山石的流水般急促。
姜鸢珺见状心中了然,低头一笑,抬手抿了口茶,她心神乱了,定不会奏出好曲的。
果不其然,下一刻,琴丝便接二连三的断开,陆文琦愣住了,琴丝锋利,将她的手划开一道口子,虽细小,却流出了鲜红的血珠。
只是琴丝在空中飘扬发出嘶嘶地声响,而她忘了反应,反倒是姜鸢珺直接从易凌的腰间拿过匕首甩出,越过长桌,将飞扬的琴丝切断,直直插入陆文琦身后的柱子。
在场的所有人看着这一幕,目瞪口呆,又惊恐不安。心中诧异刚刚那是飞出了一把刀。
被救之人目光复杂的看向依旧笑意不变的救人之人,她知道,若是那琴丝没被切断,那口子便会在她的脸上。
易凌在众人的目光下,淡定的将自己的匕首取回来,只有他自己知道,那匕首插进柱子三分,他是用了极大的力道才拔出来的,怪不得易鸣说皇后娘娘武功比皇上厉害呢,他是真的见识到了。
“去请府医,给陆嫔包扎一下。”
大长公主当真是被吓了一跳,先不说若是陆嫔受了伤,她也不好做,这匕首出手果决,从前她还当真觉得皇后只是长得美引得她的皇侄动心了,如今看来,好像不止如此,倒是她目光短浅了。
“带陆嫔下去包扎下。”陆文琦缓过来后,才察觉到手心指尖上的刺痛,便像是被针扎了一般。
而嫔妃们相比之下倒是好多了,她们听闻过皇后能文能武,斩杀刺客救皇上命,是以,淡定多了,只是觉得日后还是不要惹姜鸢珺的好。
她们还是争一争皇后下面的位置吧。
姜鸢珺若无其事的看着断了琴丝的琴,只觉可惜,“看来今日这抚琴比试是本宫赢了,不知可否跟皇姑母讨这把沉木琴,虽然断了琴丝,但我瞧着着实可惜。”
“自然,这把琴放在公主府也是浪费,不若将它给皇后,也算是好琴配妙人,只是可惜这琴丝了,听闻这琴丝都是用造箭的软铁与蚕丝相融而成。”
“既如此,那便谢过皇姑母了。只是这宝珠尚未有归主,崔公子和吕公子尚未分出胜负,皇姑母不如再想个旁的。”
“罢了,到了午膳的时候了,这彩头便留着日后再说,如何。”
“是。”崔善文倒是无所谓,他本就不在乎这些身外之物。
吕卓骁也只是应声,并无多余的神情,只是瞥向了姜鸢珺,意味深长。
倒是颜漫兮一撅嘴,想开口,却被大长公主一记眼刀逼得咽回去了想说的话。
午膳过后,便是简单的闲聊,三三两两凑在一起赏花,也算是偷得浮生几缕闲了,只等大长公主一句散席。
“今日多谢皇后娘娘了。”
“无事,陆嫔若是伤了脸,本宫也不好跟皇上交代,况且本宫乃六宫之主,御下仁贤,乃是责任所在。”她的话音轻柔,状似无疑间便点拨了陆文琦。
大长公主在一旁心里明镜似的,到底是姜家后人,还真是有几分姜国公从前的影子。
玉屏附在她耳边低言,姜鸢珺微微挑眉,“我想自己再去瞧瞧那边的凤凰树,皇姑母可方便?”
“自然。”
姜鸢珺行至后院,看见吕卓骁的身影,她完全是抱着看好戏的心思来的。
“见过皇后娘娘。”
“免礼,吕公子求见本宫,所为何事。”她不想听他拐弯抹角,还是直说的好,若无旁的事,她都要跟大长公主辞别了。
吕卓骁咽下口水,咬牙开口,“小民知皇后娘娘不喜吕家,可父亲其实心里头是思念娘娘的,特地嘱咐小民今日问候娘娘,生怕皇后娘娘没有母家倚仗,在宫中受屈。”
“真是好笑,本宫乃是皇后,谁会让本宫受屈。吕公子若是无旁的事,本宫还要回宫。”
见她丝毫不留情面,吕卓骁的面上也有些挂不住,忙开口。“皇后娘娘,不管怎么样,小民都是您的弟弟,若是弟弟有了出息,也能为皇后娘娘挣些脸面,皇后娘娘可否帮弟弟在陛下面前美言几句,给弟弟个机会。”
“本宫的面子是自己挣来的,也无需旁人挂心,还有姜家只有本宫一个后人,本宫亦无兄弟姐妹,吕公子想要脸面还是自己想法子吧。若是实在没法子,不若去寻吕才人,她可是你的亲妹妹。”
她的话讽刺味十足,到底是让吕卓骁绷不住了。见她转身离去,说话的声音都大了几分。
“皇后娘娘可别忘了,这血缘之间的关系是舍不掉的,父亲亦是娘娘的父亲,母亲虽是续弦,但名声上亦是娘娘的母亲,皇后娘娘莫非是飞上枝头便将自己的父亲都舍掉了吗。”
话音刚落,易凌一脚便出去了,他忍了一会了,况且皇上吩咐了,若是有人招惹皇后娘娘,便往死里打,一定要护好皇后娘娘。
吕卓骁未练过武,自是扛不住这一脚的,捂着肚子,吐出一口混合鲜红的唾液。
“本宫不屑同你多言,但日后若是本宫再听闻吕家有人这样说,那本宫不介意给皇上吹吹耳旁风。”
真是恶心人,原以为吕家积了福德出了个还算端正的公子,没想到是个半斤八两的,她还真是想的太好了。
大长公主的顾虑还真是有必要的,他不信,这样的一个人,会是颜漫兮的良人。
想必大长公主此刻便知晓了这里发生的事了,若是她不想让旁人看见便不会,可她就是想让旁人知晓,她同吕家毫无干系。
回到席间后,她客套几句便同大长公主辞行了,虽然她什么都没说,但她知道,无论如何,大长公主都不会同意颜漫兮和吕卓骁的事。
此时已是未时三刻,日头正盛。
刚踏上马车她便抿嘴发笑,帘子里可不就是她要吹耳旁风的人吗。
而玉屏瞧见了,立马转身跳下马车,动作顺畅,十分识趣。
“阿璟悄悄来的?”
“嗯,一会我们直接坐马车走,会有其他马车顶上这位置的。”洛晏璟将人拉到身边,亲手持扇为她扇风。“珺儿不是要同我吹耳旁风?”
闻言她难得笑出声,“阿璟的暗卫动作还真是迅速,就这么一小会便一字不落的传入阿璟的耳朵了,只是这耳旁风,我吹了,阿璟便会应吗。”
“关于你的,自然不能落。应不应珺儿该试试才是。”他盯着怀中人的目光灼热,便像是马车顶被掀开,让日光直射一般。
这次,她倒是没有害羞扭捏,大胆的猛然靠近男人的耳边,呼出一口气。
男人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他刚刚是被小珺儿调戏了吗,轻咳两声,将人再次板正身子搂入怀里,“回宫再说。”
对此,姜鸢珺嗤笑,心中只有一言为能说出口,他还挺娇俏怜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