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祈安长大的院子
祈安出了门，赵云帆后脚就端着药进来。
“把药喝了。”赵云帆说道。
扶予生看着发黑散着热气的药，愣一愣。
“我喝什么药？”扶予生说道
“谷主瞧你方才进谷时的模样当是惊阙，让我熬了药端来，这药能安神。”赵云帆说道。
闻言扶予生一瞬便脸色染了红温，伸手夺过药碗便一口饮尽。
“取玉还算顺利，他现在尚在昏睡，你既喝了药便继续歇息吧。”
赵云帆话落便要起步离开，却被扶予生叫住。
“这位云帆兄弟，我是否能问你一些事情？”扶予生说道。
“关于祈安的？”赵云帆说道。
“可否相告？”扶予生一派恳切的模样。
“我知之甚少，来谷内时他已经离谷了，知道的也都是谷主念叨的一些。”
扶予生起了兴致，“那便说说你听的那些。”
赵云帆放下了碗，娓娓道来。
“当年窕谷主外出捡回一个满身血肉流脓腐烂的乞儿，原先是想着反正也要死了，索性捡回来试药，一番折腾下，他竟活了下来。”
“那乞儿便被留了下来作了药侍，名唤安安，住的便是你现在所在的这个院子。”
“十六年来窕谷主每有新药研制出来，便都首先塞到安安的嘴里试药。”
“几次中毒险些丢了性命，却都能扛下来逢凶化吉，因此窕谷主甚是喜爱这药侍，对他疼爱有加。”
“窕谷想要收安安作弟子，却遭了拒。”
“忽然有一天，安安收拾了东西要拜别谷主，问他缘由也不说，只头也不回的离了谷。”
“这一去便是四百多年，再无音讯。”
“本来还想着他怕是早已死在了外面，早些年却听说折风山上的若华尊主带着自己弟子一同飞升，那弟子名叫祈安。”
“安安要走正是在若华尊主来过窕谷不久后，谷主便觉得那祈安便是安安。”
“整日念叨着祈安原来是见色忘义，在谷里见过那若华尊主一面，便找了去。”
“谷主还想着或许这安安小子真就走了狗屎运被那若华尊主带着飞了升。”
“不过如今他灰溜溜的回来，便说明了他与那若华尊主的弟子不是同一人。”
扶予生饶有兴致的听他说着，却见他停下来不说了。
“怎么不说了？”扶予生问道。
“没了。”
“这便没了？”扶予生面色遗憾。
“我知道的也就这么多，你既与他同行，何不直接去问他，何必从我这打听。”
扶予生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只临时起了意，有些好奇，倒也不是特意打听。”
“扶道友若没有其他的事，我便先退下了。”
“辛苦云帆兄弟跑这一趟了。”
赵云帆出了屋子，扶予生便掀了被子起了身。
扶予生推开木门走出屋外看着院中布景陈设倒是简单。
小径蜿蜒由青石铺就，只一棵梨花树显眼些，树下有一石桌和圆凳，铺了一层梨花，遮去了青苔斑驳。
正是梨花时节，石路上落了好些花瓣。
扶予生伸手接住缓缓落下的一片花瓣，心中也慢慢落了下来。
这便是祈安从小长大的地方。
虽然谷主拿他试药，但对他却也是多有看照，也愿意收其为徒，授他学识。
若是祈安没出这窕谷，没去折风山，没拜师于自己，或许他便不用平添那些自己给他带来的困苦。
扶予生其实早已发现，祈安与弱梦中的顺安眉目实在是像极了，若是遮去顺安半边脸的伤疤，能有七分像。
扶予生垂下手来，手中的花瓣从手心掉落，只觉心中压抑难耐。
想来之前的自己对祈安的谩骂苛责，便是因为这与顺安相似的脸。
顺安是陶林沚从炼狱中拉出的恶鬼，他从炼狱爬出，却将七千无辜的宣乌百姓拖至其中。
原先的自己当是恨极了顺安，便是亲手溺死了他却依旧难消恨意，连带着牵连容貌相似的祈安。
只是想起之前秘境中陶林兰所说，陶林沚原想拉出之人并非一个孩童。
顺安是被拉错的，他只是刚好为陶林沚的恶行作了嫁衣。
他死时也不过是个十岁左右的孩童，他从未做过什么。
只在折风山上跟着自己如寻常孩子一样玩闹了几年，却不得不承担陶林沚一半的恶。
扶予生只觉心中杂乱的要喘不上气来。
即便顺安无心，可事却由顺安而起，他不全然无辜，自己也不得不去恨他。
而自己却又一遍一遍的忍不住想着他不过是个孩子。
眼前恍惚看到被自己一剑捅下泥潭时顺安噙泪的眼眸，他向自己伸出手时还在希冀着自己能拉他上来。
只一遍一遍的哭喊着“哥哥救我。”
扶予生似乎忽然明白了为什么原来的自己明明厌恶祈安至极，却又悉心雕刻了那一堆弟子牌。
或许原来的自己也是在愧疚着的吧，在仇恨驱使下对祈安施以恶行，却又在恶行之后忍不住的愧疚。
那是对被自己亲手所杀的顺安的愧疚，也是对被牵连的祈安的愧疚。
若是原先的自己知晓，顺安是误从泥潭拉出来的真相，是否也会像自己一样现在愧疚的难以交加。
扶予生胃中一阵汹涌，忽的干呕起来，直呕的红了眼角。扶予生扶住一旁的廊柱支撑自己的身体。
祈安瞧见扶予生不舒服的模样，便匆忙的过来。
背后有只手伸来，替扶予生拍着背。
“师尊怎么了，我去将窕谷主叫来。”
扶予生呕的蜷起身子，狼狈的摆了摆手。
“我没事，只是方才赵云帆给我端来的药太难喝了，这才有些反胃。”
扶予生觉得自己的鼻子有些发酸，方才的情绪有些散不去，却不好在祈安面前表现出来。
“我扶师尊去屋里。”祈安说道。
“祈安，你当年为何不留在窕谷，而选择去了折风山？”
祈安沉默了片刻，却还是开了口。
“待师尊进了屋，我说予你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