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穿金戴银的少年
大梦初醒,扶予生没有任何犹豫,向弱梦湖中一跃而下,溅起一阵波澜。
“你做什么!”
奕甫被溅起的湖水激的跃起,善桑倒是平静,生生被弱梦湖水湿了衣摆。
却见扶予生一阵子不从弱梦湖里出来,奕甫随即跳了进去,扶予生几番挣扎,奕甫才将其强捞了出来丢在弱梦台上。
不似来时的模样,扶予生与奕甫二人衣裳尽湿,发冠欲垂,发鬓贴在两颊。
扶予生还要再跳,奕甫一把扑上去将他压住,双手死死禁锢住扶予生。
“这是发的什么疯,竟被弱梦湖魇的这样厉害。”
“放开我,让我回去。”
扶予生依旧在挣扎着要去跳弱梦湖,只见他双目猩红,浑身颤抖,口中难抑呜咽。
“是梦,都是梦,回去有什么用,都是已经发生过百年千年的事,你跳一万次弱梦湖也回不去了。”
奕甫险要拉不住扶予生,怀里的人却忽然平静下来,瘫坐在弱梦台上,目光呆滞。
“已经发生过了,我什么都做不了了。”
扶予生凝视着空空如也的手掌,喃喃自语。
水滴从长睫处滑落,分不清是眼泪还是湖水。
扶予生眼中噙泪,看向身旁的奕甫。
“至少,我要回去看看后面的记忆。”
“善桑不给你开弱梦台,再跳下去也没有用,不过再湿趟衣服罢了。”
奕甫见扶予生不再激动,便站了起来拎起衣服。
善桑见扶予生看向自己,便带着礼貌的笑解释道:“没有帝君的允许,不能擅自打开弱梦台。”
扶予生心中忽然诡异的冷静起来,要想再入弱梦一趟,必须获得帝君允许下凡一趟。
扶予生拂下打湿后褶皱的衣摆,从地上站了起来,忍住踉跄,站稳了身形,面色如常,一如刚刚失态的不是他。
他将双手合拳,弓腰低头。
“方才失礼,奕甫仙君莫要同我见怪。待我梳洗一番,便同你去殿中复命。”
奕甫心中担忧,但见扶予生摆出一副缄口不言的模样,便不好多嘴过问。
待整顿过后,扶予生便同奕甫一同迈进殿里,入门后向上座帝君曲腰拜之。
奕甫将奕庙凡中之事如实相告,帝君眉间紧蹙,衣袖拂过,手掌覆于座柄之上。
“奕庙真是惹了一个好因果。”
奕甫闻言掀开下摆,倏然跪在地上。
“兄长已知晓过错深重,今已在凡间设法修炼早日飞升。辛冠花期抑制之事,望帝君恩准由奕甫代劳之。”
“你等既以商议,又怎么容的我质哙。”
奕甫惶恐,低下头去,似要将头塞进地下三寸。
“不敢。只是别无他法,只能尽力弥补。”
“事已至此,便只能先如此行事。尔等退下吧。”帝君眯眼看向座下曲身之人,声音绕梁。
“是。”
奕甫爬起,正要离去,却见身旁的扶予生跪了下去。
“小仙请命代奕庙仙君寻下界天灵地宝为辛冠结籽之日早做准备。”扶予生字字铿锵。
“你?我上界无人了吗,要你一个新上任的仙官独自担负此重任。”
帝君摩搓着手中扳指,无甚情绪的声音里却是不怒自威。
“知晓奕庙仙君此事的人屈指可数,我是之一,此事关系甚多,若有心有歹意的仙者乘机将奕庙仙君除之而后快应如何是好?由此奕庙仙君灵气散尽之事应当瞒下。”
扶予生抬头直视帝君,目中坚定万分。
“其他仙君身有重责不便脱身,但我人小事微,不过区区一个万骑苑的饲侍,由我去往下界代之最为合适不过。”
扶予生接而说道:“少君大义,愿亲护奕庙仙君,但少君尊贵,终究是有不合适的地方,我若在身侧,也能照看一二。”
生怕帝君尚有迟疑,扶予生又添一条。
“皆知我扶予生四百年便得以飞升上界,奕庙仙君此行修道,我若伴之也能指点一二,助奕庙仙君早日飞升。”
如听笑料,帝君忽的嗤笑,却又敛去神色。
“你既要下去,便去吧。”
扶予生见帝君方才一瞬间嗤笑不忍的模样,心中疑惑不知缘由,但见帝君松口,便赶忙谢过。
同奕甫告别过后,扶予生再次站在弱梦台前,手心生汗,头昏脑胀。
这次,又会看见什么?
扶予生深深吐纳了一口气息,“三三,我准备好了。”
“望勿惹因果,早日归来,仙君珍重。还有,吾名善桑。”
扶予生坠入湖中,光亮远去,意识散去。
意想之中的入梦景象却未到来,睁开眼时是奕甫人间那房间之内。
想起奕甫曾说弱梦也看缘分,并非次次皆会入梦,即便入梦,也可能是粘的其他仙君的记忆。
扶予生心中懊恼,错过这次机会,再想入梦又要何时才行?
扶予生从床榻之上跃起,不见房中奕庙和祈安的身影。只见桌椅之上灰层累累,应是积年累月而至。
想取呼耳铃联系,却发觉腰间没了呼耳铃的踪迹,想起怕是跳弱梦湖时遗落湖中。
房屋内也不见有人短期内居住过的痕迹。
原来计划是祈安在此看顾奕庙腿疾康愈再去修仙界,如今房中模样,两人应当已经离去多年。
自己只是回上界一趟,下界却怕是已几年云烟过隙。
不过也许尚未离去这府邸,只是换了房间?
扶予生不好直接离去,若是错过二人怎好,只能在这府邸里搜寻一番。
扶予生推开房门,只见门外四周皆是院墙,唯一的院门却被一巨大的朱字黄符封死。
院里满栽的是桃树,但此时不是季节,不见硕果,只有繁茂的枝叶。
扶予无奈,变化了容貌,便越院墙过去。
双脚刚一落地,却发觉踩在了什么柔软的东西上,只听一声哀嚎,扶予声赶忙从柔软之处下来,离了几步远。
那被踩的人狼狈爬起,一时龇牙咧嘴。
只见他穿的倒是富贵雍容的模样,脖子上戴着几圈金环,玉制的平安锁在金圈中间显得格格不入,却是眼熟。
“哪儿来的小贼,连闹鬼的屋子都敢偷,竟然还敢踩小爷英俊潇洒的脸。”
少年两眼怒瞪着扶予生,右手则用衣袖试图抹去脸上的脚印子。
扶予生挠挠脑袋,踩人脸,这确实有些不好意思的。不过听到少年说屋子闹鬼,一时疑惑。
这不是奕甫同人间义子所约定留下的房间吗,怎么就变闹鬼的屋子了。
不过扶予生猜测这屋子里所谓的鬼大抵指的是祈安和奕庙。
“你方才说屋子闹鬼,你可否同我详细说说,是发生了什么?”
“你个小贼让我说什么我就说什么?小爷多没面子,你要是跪下给爷爷磕几个响头的话,我还能大发慈悲的给你说点里面的故事。”
少年扬起下巴,似是得意。
扶予生看他一十五六岁模样的少年跋扈模样,一时觉得好笑,却又觉得看出了年少时的自己的样子,心中感慨。
“我若给你磕上几个头,你怕是要折寿。”
少年却更加得意,“我怕什么折寿,小爷才十六,有的是寿命能去挥霍,而且小爷过些时候就要去仙宗拜师,待我学有所成,小爷可是会长生不老的人,厉害吧。”
“厉害厉害,原是仙君大人,是我有眼无珠冲撞了仙君,仙君莫怪。”扶予生假意迎合。
“知道小爷厉害还不磕头,这闹鬼屋子的故事你听还不听了。”
少年双手叉腰,右脚一下一下的点地,有些不耐。
“我猜是空屋内时常传出人声,夜晚又有长灯不灭,推门进去却又不见人影,但桌上干净定有人居住,蹲守几日又抓不到人,便觉得是鬼怪作乱,是也不是?”
少年见他说的是一点不差,心中气急,只当他先前是捉弄自己,直气的跺脚。
“你都知道还问小爷做什么,原来是都做好了准备才来偷窃的。”
少年接着说道,“不过你有一点没说到,我把这屋里种满了桃树驱邪,第二日却见桃枝插在了瓶里置于桌上。”
“那屋里的邪祟当真是嚣张至极。我花重金喊老道用符篆封了这院子,这才歇停了几年。”
果真祈安与奕庙已离去几年。
那就没有再与少年纠缠的必要了。
“你家中长辈没同你说过祖上的约定?没告诉过你这院子要长空不居、夜有灯火也不要打扰?”
“说的什么胡话,我家的院子,我想怎么用就怎么样,凭什么留给邪祟鸠占鹊巢。”
少年撅嘴,好似扶予生说了什么胡闹的话。
“你家主何在?”扶予生问道。
“放大你的狗眼,小爷就是家主。”
扶予生不解,“你父母长辈呢?怎么会是你一个孩子当家作主。”
“放你的屁去,我父母早逝,祖父年迈,我今已十六,顶天立地,怎么就不能当家作主。”
少年一副要冲上来揍扶予生一顿的模样。
扶予生察觉不对,奕甫与其祖上约定,护他后人福寿安康,这少年才十六,他父母理应健在才是,除非不是寿尽而死,而是死于非命。
这些不得而知。
眼下之急是找到奕庙仙君和祈安,眼珠在下来前已交给奕甫,如今没有指引之物,同祈安又没有呼耳铃可以联系。
少年父母之事,无暇顾及,来日再告知奕甫。
“是我口不择言,仙君不要动怒,我还有要事,就先退下了,问仙君安。”
“你等等”
少年话未出口,扶予生却已拂袖转瞬消失,只留下了灰尘四起。惹的少年目光呆滞。
少年只心想,这小贼莫不就是那院里的邪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