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良心都没了
“刘裨将,你都说了,我现在是边郡屯兵的右将军,你也别忘了你是我手下的裨将,我是你的上级。军中下属公然违抗上级命令,当斩立决。”
韦庭盛攥紧拳头,脖子上的青筋凸起,明显是被刘锋映所说的艰辛往事刺激到了,同时他心里本就有鬼,自然心虚。
“韦将军,你也是了解我的,我并不是真想违抗你的军令。我只是觉得,郑弗带着两百士卒,去剿灭三千人左右的匈奴兵,这个真的很危险,他也很难完成你的军令。我们不妨多给郑弗派些人过去,或者,你再给我一千人,我现在过去支援郑弗。这样一来,这一战,肯定是我们赢。”
刘锋映并不想当真和这位上级闹翻脸,见韦庭盛冲他发了大火,他的一颗心突然狂跳不止,脑子里甚至闪过一丝退避三舍的懦弱念头,但为了好兄弟郑弗,他还是深呼吸几口气,壮壮胆子,想再为郑弗争取一下。
韦庭盛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
要不,就派刘锋映带着一千人去和郑弗会合,然后,任由匈奴兵把他俩一网打尽,省得他在自己面前替郑弗嚷嚷叫屈?
不过,在几经权衡之下,韦庭盛还是否定了这个念头。
太尉褚习霖派了门客过来,只说了派郑弗带少数士兵和匈奴交战,迫其战死或是降敌,后者最佳,又没说要牵连到郑弗的好兄弟刘锋映。
他韦庭盛得了褚太尉多少许诺,就替他办多少事,没必要自己给自己揽活儿干。
别到时候,活儿干多了,上头却不认账,一点儿额外的报酬都不给,毕竟他们一开始可没提这个要求。
实事求是地讲,刘锋映来他身边有六年多了,除了这次一时冲动之外,平时还是很服从他的军令的,不至于会对他构成多大的威胁。
再者,旁人稍一打听,就能轻松打探到刘锋映和郑弗是老乡、好兄弟,若是郑弗来这儿没几个月,就和好兄弟刘锋映双双出事了,他人很容易起疑心的。
更别提,刘锋映有一个妹妹,是皇帝的夫人,不管她得不得宠,至少是皇帝的枕边人,紧要关头,吹点儿枕边风,也不过是手到擒来的小事。
要不然,先摆出一套花言巧语的说辞,看看能不能蒙骗到刘锋映,或者是干脆拉上刘锋映一起,把郑弗处置了,要处置得冠冕堂皇,又要瞒天过海?
刘锋映算是个讲情义的汉子,但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才是真理,他再讲情义,也会看重自身的利益。
谁当真会为了所谓的老乡、好兄弟,毁掉自己的大好前程,连累到真正与自己休戚相关的亲人呢?
人,活在这世上,都是有软肋的。
只要紧紧捏住他们的软肋,再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他们不会不屈服的。
韦庭盛在心里预谋着。
先把刘锋映唬住了,若是这个下属识趣,自觉地装聋作哑,那倒是一切都水到渠成了。
若是刘锋映还不依不饶,那他就得好好跟他谈一谈这其中的利害关系,在威逼利诱之下,想来他很难再闹腾出什么浪花来。
刘锋映站在韦庭盛面前,小心翼翼地观察他那微妙的神情变化,心里狐疑,不知道这位上级能不能同意他的请求。
韦庭盛考虑好了后,收起了脸上的多端神情,正色说道:“郑弗来云中郡快三个月了,在这段时间里,我仔细考察了他,说实话,这些年在我带的兵里,我最是很欣赏郑弗和你。”
“你欣赏他,就派给他这么一个艰巨的任务?”
“郑弗初来乍到,还没有立下一分军功,正好,眼下有一个适合立功的机会,匈奴兵有数千人,潜进白昆山谷,来者不善。若是郑弗能带领两百士卒,打败这些匈奴兵,以少胜多,那他就是立了大功了。若是郑弗同样带三千人过去,即使打赢了,那也只能顶多算作正常完成任务,不算立大功。我呢,也借此机会,淬炼郑弗,好好培养他。”
“当真是培养,而不是刻意为难吗?”
刘锋映听了韦庭盛从嘴里说出的漂亮话,尽管并不是有多相信他,但出于这六年来对这位上级将军的驯化服从心理,他的一颗心还是稍稍安稳了些。
“当然不是刻意为难。我和郑弗又没结什么仇,我犯不着没事找事做,刻意为难我手底下的都尉。你说是吧?”
刘锋映心里琢磨着,不管怎么说,韦庭盛最后一句话是对的。
他和郑弗并没有结仇,他军务繁多,整天忙得脚不沾地,完全没必要自找事做,为难一个新来的都尉。
韦庭盛又补充道:“郑弗要是手脚再快些,估计两三天就回来了,他临走的时候,带够了五天的干粮。”
“那如果,五天后,他还没有凯旋,我就带兵过去支援他。可以吗?”刘锋映见缝插针,以退为进,又提了新的请求。
“当然可以。”
这次,韦庭盛答应得很是干脆,没有丝毫犹豫,又满脸微笑,似乎这只是轻飘飘的一句回应。
有了韦庭盛的一句承诺,刘锋映好像吃了定心丸般,莫名信了他的一番漂亮话,一下子稳住了心态,不再毛焦火燥,也不再过于担忧尚在白昆山谷的郑弗了。
又过了两天时间。
“将军,这已经是从白昆山谷传过来的第十九份求援信了,战事刻不容缓,我们出兵吧,真的不能再拖了。”
刘锋映老泪纵横,跪在地上,重重磕着头,苦苦哀求道。
韦庭盛稳坐在台子上,似乎事不关己,仍然气定神闲,小口啜着热茶,看起来还挺舒服享受的。
“将军,两天前,你派郑弗出去时,我就跟你说了,我军两百人对战敌军三千人,我方一点儿优势都没有,很难赢的。这不,还不到五天时间,郑弗就发回来了十九份求援信,请求派兵去支援,眼下形势千钧一发啊。我们,我们应该立马增兵过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郑弗和两百秦兵孤军作战啊。”
刘锋映想破了脑袋,还是不得其解。
主将韦庭盛为何突然做出这样荒唐又不可思议的决定,面对匈奴近三千人,只准郑弗带两百士卒前去应战,而且一开始部署错了,到现在,居然还不愿改正过来,一个兵都不给郑弗增援过去。
过了一小会儿,韦庭盛缓缓放下手里的茶盅,开口说道:“我做事,自有考虑,自有我的道理。你作为我的副将,你若是不愿与我同谋,那就当作没看见这回事,埋着头,做好你自己的事就行了。”
“将军,你到底有什么考虑啊?难道,你一开始派郑弗出去的时候,就打定好了,不让他活着回来,更不用说什么培养他,让他立以少胜多的大功?”
韦庭盛一脸无奈,长吁短叹道:“我也是无可奈何,我是你的上级,但在我上面,还有比我更大的官。正所谓,官大一级压死人呐。郑弗得罪了他万万不该得罪的人,人家铁了心要弄死他。我又有什么办法呢?”
“郑弗得罪了谁?京师咸阳,他得罪了哪位大官?”
“你就算知道是谁,也无济于事,因为那不是你能招惹得起的人。”
刘锋映站起身,死死盯着眼前的韦庭盛,厉声质问道:“岂曰无衣?与子同袍。郑弗和那两百秦兵都是你的军中兄弟,虽然郑弗来这儿不久,但另外那两百秦兵,大多是和你一起上过战场、一起打过匈奴人的,大家是并肩作战、出生入死的好兄弟。”
韦庭盛欲言又止。
“你是云中边郡屯兵军营里的右将军,不是什么山野盗贼,你难道就要为了他人的小肚鸡肠,为虎作伥,陷害原本与你无冤无仇的郑弗,眼睁睁地由着他和两百秦兵去送死?你良心何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