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痴人错情
繁星璀璨，渐渐入夜。
叶尽奚又看到了那个面容模糊的少女。
他看到自己站在一片稻田边，风很大，麦浪吹动，一片金灿灿景象。
满心忐忑对着面前抱住双臂的姑娘轻声问：“阿清，我到底什么时候能娶你呢。我想光明正大护着你，让那起劳什子养父母不要再欺负你。”
对面姑娘咬住唇，似乎在犹豫。
他急忙：“你不是说了也心悦我吗，还犹豫什么，难道你在想他们给你安排那个小秀才？“
姑娘慢悠悠摇了摇头，她似乎看着自己急匆匆神态在乐。
叶尽奚也觉得自己丢脸至极，但他控制不住自己行为，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
他知道了，是在梦里，他奋力想让自己醒来，不要再回忆下去！
“你是皇子，我是父母不详的民女，你娶了我可能会后悔。”少女犹豫着说出了想法。
他的手却不受控扯起对面姑娘袖子，“清儿，你怎么能怀疑我呢，我觉得，你不答应嫁给我我能当场死在这里。“
他语气可怜巴巴的撒娇，叶尽奚内心却是傻了眼。
这人真的是以前的他吗？
对面少女正色道：“你能保证一辈子吗，能保证现在这颗心永远不辜负我吗？“
他点了点头。
下一秒，姑娘脸上突然渗出血来，七窍流血。
“叶尽奚，你负了我！你负了我！“她伸出手来掐他脖子。
突然，叶尽奚猛地惊醒，他环顾四周，长宁正依偎在自己身边，明明爱人就在身旁，可心里却空落落得可怕。
他握拳捂住心，这里好痛好闷，像什么在绞着。
回忆终究会有一天绞碎所有烂在这里的血肉，他隐隐预感到。
但是为什么？明明很久没有头痛了？
不知自己搅起旧人记忆的酒醒后的沈清，正坐在院落里的梧桐树下，痴痴赏着月。
活着多好啊，多美啊。
“小姐，夜里天凉”立画一脸不赞同走出来，给她披上披风。
看小姐撑着头看月，素雅清冷面容，立画只觉得像看到了天上嫦娥仙子。
我们家小姐一日比一日美了。
裴世子也那般好看，要是他们真的成婚该有多好看啊。
这才是真正的神仙眷侣。
立画犹豫了下，忍不住问出：“小姐，您以前刚认识梁公子，对他颇有好感时，那时如果梁公子真来顺利提亲了您是不是也会应下的。”
沈清思索了下，点点头。
初时只觉得真诚勇敢，一身正气看着就喜欢，反正她绝对不为叶尽奚守贞。
“那您今晚为什么要求裴世子对您有那般深沉爱情，才愿嫁他？“
立画是真的好奇，她觉得裴世子家世又好，翩翩公子，简直是她理想中的姑爷！
为什么小姐偏偏对他有这么高要求呢？
立画现在完全是为闺中待嫁女儿挑良配的老母亲心态，操碎了心。
被问到的人也愣住了，是啊，为什么呢？
她沉默了默，扭过头不看立画，瓮声瓮气道：“不管，就是要这样。“
少见露出小女儿耍无赖娇态。
立画无奈，但心底高兴，很少看小姐这般，仿佛现在才真正如同一个十七岁女子。
平日过得太老成了，唉。
沈清没想到的是，接下来，烦心事就来了。
她刚起床，就听立画咋咋呼呼说，梁昂之跪在府门外，求见她。
“去告诉他，我不见。“
昨日宫宴逼婚，今日又跪门求见。
不合时宜的少年意气只会令人觉得厌烦。
沈清揉着眉烦心，她知道梁昂之不是坏人，是自小上沙场守疆卫国的良将，是梁大将军的唯一嫡子。
这就导致她更难为。
对坏人，反而法子多的是。
府外淅淅沥沥下着小雨，梁昂之坚挺地就跪在雨里，一动不动。
沈庄远站在房檐下，一脸愁眉苦脸，“梁小将军，你要不跪在房檐下也行啊。“
这要是跪伤了病了，他家那老夫人和娘还不得把他撕了。
那梁将军名，他一听也害怕啊。
让他这一根苗的嫡子跪在自己家门前，沈庄远一想都心颤得慌。
“小姐,说她不见，跪就跪着吧。“
听到下人禀告，沈庄远心更苦了。
她不来，他也不敢真进去，就丢梁小将军一个人跪这里。
沈庄远拿起油纸伞，走上前想替他罩着，刚走近。
就看到少年像一个小兽般抬头呲牙咧嘴，“别过来，“他吓得一跳远。
一看是他，梁昂之眼圈通红求情道：“沈伯父，我就是想问问清姑娘，她昨夜是骗我的对吗？“
“是不是就是因为我娘不同意。”
梁昂之是真的想不通，她看他的眼神那般温和柔情，她甚至主动告诉自己已经没有了婚约。
他能感觉到，就差一步。
沈庄远心下叹息，这也是个多好的女婿啊。
可惜他那女儿只喜欢那个裴世子，错付真心了。
雨淅淅沥沥，围观人群渐渐越来越多，看着这副神奇景象。
大胜回京的梁家小将军，竟然求见沈府大小姐？他俩什么时候有了首尾？
裴世子呢？
宫里发生的事宜宫外自然不知晓。
沈庄远已经耐不住了，盯着管家看，自己先进去了。
梁府那头，听到下人禀告，少爷事宜的梁母狠狠摔碎了茶盏。
她几乎咬碎了牙，很好，她精心养大的儿子，为了这个狐媚子去别人家当街下跪！
慧云眼泪汪汪，她的心也几乎碎了。
表哥，她都不在乎你，你何苦呢。
“姑母，我们要不要去劝劝表哥。”秋慧云忍着心碎问姑母。
梁母咬牙，“不去，就让那孽障跪死在那里！”
“他自己丢人就算了，我们不去。”
秋慧云眼眶更红了，有什么，比看着自己心爱的男人为别的女子这般如痴如狂更心痛的。
她跟姑母说要回房，告了退。
刚一出房门，秋慧云就擦擦眼泪，“走，带上伞我们出门。“
她的丫鬟秋香吓得魂飞魄散，小姐和表少爷的婚事都只是口头上的，还有转圆的机会。
这要是众目睽睽下去劝，岂不是坐实了。
她家夫人传信来，千叮咛万嘱咐让她劝小姐回家，不要做妾的。
秋香忙拦住小姐，“小姐，求求您了，这要是去了，就真的定下了。“
以后不管妻妾都只能梁府定，小姐怎么还能做得夫人给她安排的正头娘子。
梁少爷心里有人，她们小姐嫁进来，也不会有好日子过得啊。
秋慧云犹豫了下，还是狠狠推开秋香。
“你别跟来！我要去找表哥！”
她心底反而升起一股窃喜，要是真的定下也好。
不管怎么样，他都会娶她进府；做表哥的妾，也比做娘亲安排的小官娘子好啊。
她那般爱他。
秋慧云甩开秋香，匆匆打着油纸伞赶往沈府的路上，沈清这厢在立画劝说下，也稍微软了心。
梁昂之已经跪了一个上午。
虽然他身体强健，但这雨，现在得太大了，人都看不清。
沈清摇了摇头，握着油纸伞走出了梧桐苑。
虽然她知道，这一见就代表她需宽恕他这几天的事，代表她软了态度。
思忖间，便走到了府门口，踏出门，就看到这样一幅画面。
跪在倾盆大雨里的少年郎身子摇摇欲坠，旁边撑着油纸伞的貌美女子，苦苦哀求说着什么。
正是秋慧云。
她一看表哥这般受苦就哭了。
千金万贵的将军府大公子，就这般被那女子欺辱！
秋慧云仇恨的眼神，直直射向了府门口静静看着自己的清冷女子。
她一来，她就看到了。
秋慧云一把扔掉伞，跪在表哥面前，挡住他。
任凭大雨瞬间将她浇透，玲珑有致的身子显露于人前，此时路旁还是很多围观群众。
不顾了名声。
梁昂之一下子眼红了，脱掉立画刚跑来披给他的披风裹到女子身上，将她揽在怀里。
“表妹，你这是何苦呢。”
你明明知道我对你只有兄妹之情，你这般，梁昂之又心疼又头疼。
他俩此时，一个挡自己身影，一个挡人群。
一旁沈清只觉得好笑，早有意中人表妹拉她做甚，当这场戏的看客？
她转身又走了回去。
而梁昂之看到一向身子娇弱的表妹突然倒在在他怀中，苍白脸色快要晕过去，忙抱起她就往医馆冲去。
从始至终没看到他心心念念等候的人。
所以他不知道，他又一次，只差一步。
远处，来看好戏的裴渠定定坐在马车里，撑手看着。
“主子，您不去拦一下吗？”如风试探问。
裴渠眉一挑？
他拦什么？
这不就是沈清想要的爱她至死的情意吗？
不过梁昂之也真是蠢，明知道起源是家里母亲不同意，偏只求女方，这不是让他那爱子如命的娘更恨吗。
沈清那心眼鬼灵精似的，岂会看不明白。
裴渠拍了拍手，“如风，回府睡大觉！“
“忙了一周大理寺的政务，好不容易休沐，不睡觉跑这做甚。“
如风不说话，心里也想问，是啊，爷您自己跑这看啥。
回春堂。
梁昂之焦急：“大夫，快看看她怎么样了。”
躺在医馆榻上浑身湿淋淋的表妹，眼皮都睁不开，还紧紧抓着他的手指。
梁昂之心下愧意，都是我害了表妹。
大夫诊治了番，看他这样，劝说道：“这位姑娘就是受了点凉，擦干身子泡个热水澡就行。“
他没说的是，这位公子你面相比她虚弱得多，倒是你需要治治。
突然，门外冲进来一个华衣妇人，她急匆匆走近，看着木榻上闭着眼睛的慧云就落了泪。
来人正是听到消息赶来的梁母。
梁母看完慧云后，直起身指着儿子鼻子骂道：“你能不能听话点！你自己丢人还要连带着慧云，你让她一个闺阁女子在大街上湿透衣衫，慧云还怎么嫁人！“
梁昂之心下也愧疚，他默了默，”表妹说要做我的妾。“
榻上女子握了握拳。
梁母气得更脸色发白。
“你让我秋家好好的嫡女，给你做妾？”
“你是要作弄死我吗。”
梁昂之听母亲这么说连忙白了脸，他心下也委屈。
这么多年顺风顺水，家里祖母母亲宠的连训都没训过他，跟父亲上战场也皆大胜而归，京里人人都称赞一声梁小将军。
所以他才敢不畏不惧当场反驳丞相。
短短半月，一连受挫。
“可是娘，我也从没有说过要娶表妹啊！”
“一开始，不就是您给我安排的吗。”
他眼圈红了，一开始他就只想娶一个女子，可为什么现在害了表妹，他也想表妹好好嫁良人啊。
榻上的秋慧云咳嗽起来，睁开眼清醒过来。
梁母忙到她身旁，“慧云，你怎么样了。”
“姑母，我没事，你千万不要怪表哥。”秋慧云睁开眼就可怜巴巴求情，看得梁母也软下心来无比心酸。
这么好这么贴心的慧云，他那个儿子真是瞎了眼。
她理了理头发，转过身。
然后噗通一下跪在儿子面前，“昂儿，娘求求你啊。“
“你就看在娘这么多年份上，娶了慧云吧，不要再跟沈家纠缠了。“
梁母神情哀求，哭着看向儿子。
梁昂之愣住了，他连忙上前扶起来，“娘，您这是做什么，你是要让儿死吗。”
他心下也无比难过，一向对他这么好的娘亲，事情怎么就这样了呢。
梁母却不起来，一副你不答应我就不起的态度。
从来没有退缩过的梁小将军，也只能啪地跪下，“娘，儿能不能再求一周。”
“只一周，她若不能回心转意，我便听您的话婚娶。”
“绝不反抗！”
看着儿子痛苦的眼神，梁母心里也疼，但她一想到可怜的侄女，只能硬下心肠，点了点头。
榻上秋慧云默默闭上眼，咬住了唇，对不起，姑母。
此招逼得不仅是表哥，是视她为亲女的姑母。
天色渐晚，阴沉沉的天压过来。
梁府后门，一蒙着罩衫斗篷的女子身影，拎着灯笼悄悄踏出门。
走到沈府门房求见，她一掀开罩衫，正是白日晕倒的秋慧云。
听到梁家表姑娘求见的消息，沈清也是一脸疑惑。
那位表姑娘？
她想到白日她看自己那眼的怨恨，她来见自己做甚？
走到花厅里，看着转过脸的娇柔女子，沈清看着她。
秋慧云也在看她，表哥心心念念的人。
极白极薄淡的女子，看人时神态，她下意识就不喜欢。
“你可知，表哥为了你，差点和姑母决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