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拒嫁
“圣上到！”随着一阵问礼太监的喊声，殿内官眷忙跪下行礼。
沈清也跪在人群中。
她看到了叶尽奚，着一身绣着竹叶金龙的黑色便服，那样走了进来，在她面前走过，坐上高位，吩咐大家起身，和心腹大臣们把酒言欢。
他变了许多，锐利的少年仪态，锋利的眉眼都变得温和成熟，讲话腔调都变了许多。
他已经可以很轻易和从前最厌恶的孙行这等酒囊饭袋，聊得看起来亲密无间。
是了，他已经三十五生辰了，而自己死前印象还停留在二十岁的少年岁月里。
沈清又不住饮酒，她是怨他的，怨他背弃承诺另娶他人，怨他和长宁恩爱留她苦苦支撑朝堂，日夜犯病；
怨他在她死时没有进来看一眼，没有救她。
怨他为了稳定民心，在她死后编织那些谎言。
可是她不得不承认，她不是他害死的，甚至也不是安长宁害死的。世上多是三妻四妾，叶尽奚甚至可以完全认为是她善妒。
但如果要讲公道讲正义，他们都没错，那她心底的怨气要对谁发？
从来求公道正义的少女内心，和自私不甘怨恨情绪不住交织，她找不到出口，饮了许多酒，但似乎也没能帮她。
这时，沈清不经意往右上首淑妃位置一看，却是吓了一跳，这张脸，竟与年轻时的她像了七八分。
淑妃坐在隐隐角落里，不时帮陛下添菜，拿起帕子替他擦嘴。
浓情蜜意，俨然受宠至极模样。
沈清酒醒了大半，安长宁呢？不是恨她要休她吗，为什么又要纳一个这般像她的女子？
“阿奚，生辰快乐！”
突然，殿前领舞的舞姬摘下了面具，大声对叶尽奚喊。
沈清定睛一看，这不就是安长宁吗。果然还是她，一向另辟蹊径。
“贵妃娘娘居然一直隐藏在跳舞舞姬中，为陛下献舞，此情真是感人啊！”
已经有好事者连忙吹捧。
叶尽奚本来下意识皱了下眉，太子之母，当朝贵妃，这般成何体统。
但看着她殷切开心的样子，他还是心软了，伸开手，任由长宁扑过来抱住他。
心下第一反应居然是，幸好没立长宁为后。
看着璧人当堂相拥，般配至极。
厅堂内吹捧赞美之声不绝于耳，角落里的淑妃端端坐在原地，看不清脸色。
在这热闹至极的氛围里，沈清竟然不合时宜想到，假如她当初没死，大概现在坐的就是淑妃哪个位置。
说不上是心酸还是庆幸，她又端起酒盏。
而一直不由自主看向她的裴渠，也皱了下眉。
她今夜，是不是饮太多酒了。
太不正常。
叶尽奚和臣子聊得正酣，这时，突然看到了一个人坐在角落的梁昂之。
他温和笑着，“昂之，快前来跟朕聊聊。”
梁昂之忙上前躬身行礼，“陛下圣安。”待他走近，看到脸色落寞衰败神色，叶尽奚吓了一跳。
他拍拍小将军肩膀，“我听闻你父亲又大胜了，这多好的消息，垂头丧气什么呢你小子。”
梁昂之一直与叶尽奚相熟，关系也是亲近。
看着陛下脸上关心之意，他突然心口一跳，如果陛下赐婚，是不是……
梁昂之脸上又振奋起来，他嗫嚅着开口：“陛下，末将有一真心想娶的女子，但是母亲祖母都不同意，末将实在心里难受。”
下首沈清也清醒了过来，她眼皮一跳。
不要，梁昂之，不要让我觉得看错你。
但是不如她意，梁昂之接着说了出来，“陛下，您能不能做主给我赐婚啊。”他一脸祈求之意看着陛下，满脸真诚。
叶尽奚哈哈大笑，拍了下他肩膀：“你小子，娶媳妇也得靠别人。”
“是哪家姑娘啊，朕今日高兴就给你们赐婚！”
听到此话的梁昂之笑得一脸灿烂，直接当场跪下，“末将想求娶沈侍郎，不，沈尚书家长女，沈清。”
正看热闹的沈庄远愣住了，这怎么还有我事儿？
他是完全不知道梁昂之的事。
沈清已然心冷，她最初好感的是梁昂之不畏强权的锋利正气，是他的赤子之心，可他现在用强权逼迫一个完全不知情的女子与他成婚。
他骨子里还是上位者的居高临下，完全没有问过她本人意思，就擅自做主决定别人命运，连裴渠都会先问她的意向。
甚至在明知家中长辈极其反对情况下，这么强娶进门，她作为媳妇会面对什么。
他甚至可以说得上是蠢了。
她暗自咬牙，思忖怎么办。
上首叶尽奚脑子里转了一番，发现他对这个沈大小姐毫无印象，乐呵呵道：“沈爱郎你家小女今日来了没啊？”
被叫到的沈庄远忙应声，“来了，来了，清儿快上前行礼。”
沈清咬咬牙，一步一步，穿越人群，走了出去。
看着跪在殿前默不作声，只露出一截细长脖颈的沈家小女郎，叶尽奚莫名觉得心底升起了熟悉感。
他疑惑，“抬起头，让朕看看。”
女子缓缓抬起了脸，直直看向他，是一张完全陌生的脸，眼里幽深如墨。
叶尽奚突然一时怔住，脑子里似又闪过许多碎片，但他抓不住。
一旁本来不耐烦理这些臣子，自顾自吃酒的安长宁，看着陛下对这么个小丫头有兴趣的样子，心底升起一阵不安。
她开口嬉笑，“阿奚，梁小将军还等着你赐婚呢，你看看他，都等不住了。”
叶尽奚从恍然中清醒过来，看着脸上热切的梁昂之，定了定神，“我观昂之和沈家…”
他视线触到那沈家小女不躲不避的眼神，又卡壳了。
下意识地，心底居然不想答应梁昂之请求。
“陛下，民女不愿嫁。”沈清直接开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