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人各有命
刚走出去的梁昂之,就听到身后有人轻柔唤他。
他转过头就看到,是一脸泪意娇弱善良的表妹。
梁昂之歉意看向表妹,“表妹,我方才真不是故意的,一时口急,望你别见怪。”
秋慧云摇摇头,仰起头看着他:“我知我配不上你,老夫人也不会让我嫁你的。表哥,我是想告诉你,为妾我也愿意。
慧云只愿一生一世陪在表哥姑母身边。”
梁昂之被她的话惊得身体一震,也有些怜惜看向这个表妹。
平日印象只有一直陪在母亲身边,很是害羞不爱说话的那个表妹,自己从小就知道母亲想把她安排给自己,还因此心生抵触。
但她也是个好姑娘。
他点点头,将身上披风解了下来披给她,“放心表妹,等我娶到清姑娘,也会对你好的。。”
梁昂之走后,秋慧云还一直待在原地不动,痴痴望向表哥背影。
身边的丫鬟忍不住怜惜看向小姐,表少爷对那女子一看就上了心,小姐嫁给他,看着他对别人上心日子也不会好过。
而且,小姐一个好好的良家女子,回去后老爷夫人也能安排身家清正的亲事,再怎么着也比上赶着在梁家做妾好。
看着小姐痴情目光,她摇摇头。
那边,沈清刚踏出梁府大门,就遇到碰巧打马经过的裴渠。
刚刚正好骑着马在梁府门前街上走过。
只见他慢悠悠行着马,停到她面前,居高临下看着她,睫毛垂下,眼神很是专注。
沈清仰头,看回去,疑惑?
“沈姑娘真厉害啊。”裴渠突然来了这么一句,然后又骑着马慢悠悠继续晃。
留在原地的沈清和立画大眼瞪小眼。
???
他是又发什么疯了?
远处街角的如风也纳闷看着世子爷,自从看到沈小姐进了梁府就一直在这条街晃悠,结果就为了说这么一句话?
裴渠也觉得自己是疯了。
看到沈清挑他不成,又转头立马够上了别的高枝,他心里就不平。
这等女人,那梁昂之也是瞎了眼。
他不知道的是,自己以后会更疯。
宫内,叶尽奚听到探子禀告兵部侍卫一事始末,已是过了许久。
他扶着头,所以,因为其妹事,丞相才会主动舍了他党派的核心附庸人物,他之前还纳闷。
“胜水河,逃难……”他喃喃自语,似是抓到了什么。
昏暗的寝宫内,一个冷艳凌厉的女子,冷声:“他当年在胜水河抓了那许多良家女子,就不管了吗!”
她神色似很是生气,她的脸庞竟像极了淑妃!
然后一个男子安抚上前抱住,不住轻声哄:“可是现下兵部太缺人了,马上西疆战役,等不得人。”
男子似是哄了很久,他不住亲哄,耐心轻柔安抚怀里的女人。
叶尽奚嗤笑,家国大事,怎可和女子商议。
男人慢慢吻上去,抚着女子秀发。
男子半张脸露出,这竟然是他!不,是年轻时的他。
从睡梦中惊醒的叶尽奚虚虚望着面前空无一人的大殿,原来他伏在桌上睡着了。
这算是,第一次梦到那个女人清楚的脸了。
他心中一股空落落的感觉。
因为失去有关她的记忆,所以连兵部尚书的事也忘掉了,应该是现下知晓才被刺激到。
他又忍不住思索梦里的画面,原来他会这么讨好一个女人,他对安长宁也未这般过,以前的他可能是真的很爱她?
可是既然上天让他忘掉,为何又让他想起。
我不会后悔的。
夜色幽幽里,沈茹调着香,问碧玉:“信可递到了。”
碧玉脸色白着点头,她心下害怕,“小姐,真的要……”
沈茹冲她嘘一声,然后浅笑着,“别说,说出来可就不灵了。”
安明行要将她当玩物,那就先看看谁玩的过谁吧。
安家少夫人,这个位置她要定了。
沈父听了女儿的话厚着脸皮赶着去抱丞相大腿,邀功其妹之事,正好撞上了丞相孙兴迫切需要人的愿望。
因此他还真稀里糊涂被提成了兵部尚书,整日乐呵呵。
还觉得因为裴家才撞此大运。
整个沈府锣鼓喧天,人人喜气洋洋,而备受沈父看重赏赐的梧桐苑也成了下人们争相讨好之地。
而木香院,与主母关系突然冷淡,婚事也不如大小姐,眼见冷落起来。
风水轮流转。
沈茹看着面前推托梧桐苑要用车,不肯拉车的肥硕婆子,这样想到。
“梧桐苑明明只是出门买吃食,我早就问过了!”红玉大声吵嚷着,“你这个狗眼看人低的下贱胚子,我们小姐昨日就说了今日要用车,现在只剩下一辆还在这说瞎话。”
王婆子剔剔牙,翘起一只脚坐在马车梁上,眼皮抬了抬,然后呸得吐出口中黄物。
直直落在红玉鞋面上,气得红玉直发抖。
她指着王婆子气得说不出话来。
王婆子还是剔牙,每个院子用车都会给下人辛苦钱,只有木香院高高在上,从不把下人当人。
现在眼看老爷只看重那未来要嫁入世子府的大小姐,甚至夫人也不和木香院来往,谁还稀得捧这群丫头片子。
不就嫁一个探花郎而已。
“去马行雇车。”沈茹平静吩咐道。
红玉咬咬唇,“可是小姐,这腌臜货”
“我说了,去马行。”沈茹打断她,冷着脸径直走向马行,眼神不分那王婆子半点。
这样的东西,虽然她求到父亲面前也能罚一顿,但是,不值得。
她沈茹,不是与这等货相提并论的,等她嫁到安家,这些人只是跟在鞋后面跪着求赏的玩意儿。
马车晃悠着,很快就到了她今日目的地,城郊绿地。
绿意盎然,鲜花遍地,不时有纸鸢划过湛蓝天空,正是春好时光。
不少达官贵人都盛行在此踏春,也是相见场所,此时绿地边已然错落有致停了不少马车。
沈茹下了车,便坐到绿地一边,撑起手等人。
等的正是安明行。
那日后她便递了书信约他再出来,以安明行那种花花公子,当时觉得蓄意勾引的闺中小姐早已对其情根深种会吓一跳,但回过味来可能就觉得不对了。
所以他必然会再来试探。
安明行,安家嫡二子,上有更受全家看重的大哥,下有受宠小弟,发现沈家惹了他们,便主动跳出来寻仇,自以为是向家人讨好。
这几日早就托人将他查了个清楚,沈茹揪着地上的草,脸上浮现出莫测笑意。
远处等待的碧玉在暖阳下却不住颤抖着,脸色苍白,喃喃,“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一阵铃响,安家马车到了。
沈茹站起身,一脸欣喜期盼看着马车上下来,摇着羽扇的男子,她等待的‘爱人’。
“安郎,我在这里!”沈茹冲他挥手,全身雀跃。
被叫的男子却是眉头一皱,他看着不远处端庄明丽,满眼都是他的女子,难道他想错了?
他清了清嗓子,走向前,脸上也瞬间笑得十分温和和煦。
“上次实属是情之所至,还望沈小姐原谅在下唐突。”
他刚试探着说出,却被沈茹一下子拽住手臂,“我不都表明真心了吗,安郎,只要你愿意见我,不管出于何,我都不在意。”
她仰起头,眼神定定看着面前男人,“难道要我一颗心剖出来给你看吗?”
安明行怔愣住,竟然是真的?
他还未娶妻,喝花酒时遇到的女人也多是嘴上谈乐,寻欢作乐罢了,从未有女子,这样对他过。
他娘也没有。
安明行眼神暗了暗,然后就被女子扯去喝茶赏春。
触及她眼里的笑意,他缩了缩手,但没扯出袖子。
让沈家女子自己为他神魂颠倒怎么不算报复呢,安明行这样想着。
刚落座,安明行拿着茶杯的手停滞了一下,还是开口:“你姐姐之事,我小叔入狱自戕,祖母气病,我们两家可能结下了大仇。”
“茹儿,如你真对我有心,还得先解决此事为好,否则,与你来往我都是背着家里人。”
他语气沉痛。
沈茹歪了歪头,一脸苦思状,“那要怎么行好呢?”
“很简单,你那行事肆妄的长姐,惹怒裴家人失了靠山,或者干脆嫁一个无权无势之人,祖母她们应该就能消气了。”安明行一脸热切看向她。
沈茹眼底闪过一丝了然,面上还是思索状,缓慢点了点头。
安明行心中一喜。
两人东扯西聊时,突然,一个着一身平民布衣的妇人走了过来。
妇人面色苍白,身形削弱,眼底红肿一片,怔怔站在他们眼前。
“你是不是安家人?那辆马车是不是你的?”她神色有些瘆人地凄厉。
安明行下意识皱眉,“是又怎么了?你有何事?”
话未说完,“噗呲”一声,他目瞪口呆看着一瞬间从自己腹部插进来的刀,伸手想握住,但好痛浑身无力。
眼前是神色疯狂地妇人。
“安家人!你们不得好死,还我的囡囡!”妇人嚎啕大叫着,把刀狠狠拔出来,又重重插下来。
就在安明行以为自己必死无疑时,怀里扑进了柔弱的女子,是沈茹!
沈茹用后背替他挡了一刀!
两人怀抱着滚倒在地,血流了一片。
想上来再补刀的妇人已经被赶过来的侍卫急匆匆抓住押下去,她嚎啕的哭声凄厉不止。
而安明行还愣愣看着怀里的女子,她美丽的眼里蕴满泪水,似乎疼得厉害,用沾满血的手抚上他的脸颊。
“安郎,真好,我救下了你,你可要报答我。”
她强撑着还在笑,安明行也痛得厉害,可是不及他心里的震撼。
他紧紧抱住怀里女子,“茹儿,只要你撑住,我会报答你,我会一生一世报答你。”
这世上,哪里还能寻到这样的爱呢。
那边碧玉紧紧跟着那发狂的妇人,手颤抖着。
她眼睁睁看着侍卫们蛮横将妇人绑着,结果妇人反抗扑打起来,她被扔在地上,一圈人围着她踢打狠踹。每一脚,都用足了力。
那妇人脑子都被踢出血,却还在痴痴喊着“囡囡,囡囡。”
她眼底嘴角鼻孔,都渗出血来,渐渐,没了呼吸。
只是眼睛还死死睁得目眦欲裂,直直看向她。
碧玉心底一跳,她抚平心转身往回走。
“跟我没关系,我只是告诉她安家马车会来这,不是我让她杀人的。”碧玉喃喃自语。
沈清不知道因她而起这些纷争,她晨起在院中走了几圈,经脉都仿佛神清气爽起来。
有了健康的身体真好。
不用日夜头痛难安,真好。
她长长伸了个懒腰,闭目轻闻,花香风热,活过来的第二次人生,真好。
“小姐,今年圣上生辰宫宴,老爷要带您去!”
立画跑进来欢快的声音打断了她,仿佛一块重石投下。
要见到叶尽奚了吗。
她曾经日思夜想的夫君,如今恨不得咬碎其骨肉的负心人,她以为会在某日,准备好了一切,再遇见。
有点太突然。
她摸了下自己的胸膛,她确切,里面没有一丝留恋。
看着脸色苍白的小姐,立画立马收住了话,“小姐,您怎么了?要我去跟老爷禀告身体不适吗?”
沈清摇了摇头,不,我要去。
宫宴当日,沈清刚起床就被立画拉到桌前,细细净面梳洗。
“小姐,今日簪什么花呢,梨花如何”,立画边梳发边絮叨,迷蒙中的女子只顾点头。
“二小姐听说最近生了大病,许久不见人,这下可好了,只有您一个进宫。”立画嘻笑着讲。
‘嗯?’沈清疑惑睁开眼,便看到镜中的自己,不知从哪翻出来的织金暗红色长袍,眼色稍老气,头上却梳了个素雅的飞天簪,耳边还簪了朵清透欲滴的梨花。
沈清嘴角微抽,对这小丫头的审美有些不忍。
完全四不像。
被嫌弃的小丫头还美滋滋,这条裙子红色,镇得住场子;这朵梨花,衬得小姐清雅有气质。
沈清看着镜中人,耳畔仿佛又听到了男人声音,“这朵梨花娇艳欲滴,然不敌清儿半分。”
她笑笑,然后摘下,放到桌上。
沈清拿出花钿在额间描了一下,一朵暗红色精巧花朵跃然而上,衬得女子偏素的薄眉淡颜凌厉艳丽许多。
她,完全压住了那条暗红色裙子,美的端庄大气又不落俗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