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安家心思
木香院里。
“大小姐今早坐着裴家马车回府,那些小贱蹄子都看见了,现在都恨不得到处塞关系进到梧桐苑。”碧玉看着小姐越来越黑的脸色,逐渐低下声音。
沈茹揪着帕子,一动不动。
假如,她的那位嫡姐嫁入裴侯府,未来就是世子妃,侯府夫人。
她费尽心思谋来的探花郎,家中也不过世代为官,却已经是她能够得上最好的了。
从前觉得王彦臣,行事风度有礼,对女子贴心且家风严格从不逛花楼,她一直吊着他,等他功名定下,才暗示可成。
这么小心谨慎,马上就能摘到果子了,她却突然犹豫
倘若以后,别人一提起沈家,她这个小有名气的才女嫁了个小官,而沈清嫁了裴世子,一想到这幅画面,她便喉头哽住。
不行,这比杀了她还难受。
被嫉妒冲昏头脑的沈茹,已经完全忘却了前些年的小心为营。
这时,红玉走进来蹲下身给她敲腿,“小姐,王公子又被沈鸢拦住了!”她替小姐生气,愤愤不平道:“明明王公子是来看您的,三番两次,沈鸢这是要骑在我们木香院头上不成。”
“一个整天戴面纱的毁容庶女,到现在还心比天高!”
听到小姐没出声,她偷偷抬眼,却看到上首的女人脸色古怪,正怔愣望着前方,不知在想什么。
她停住了口,再不敢多话。
沈茹揪着帕子,没有如同往常一样叫下面的去阻止沈鸢。
安家此时乱的一团糟。
老夫人躺在床上面色灰白,满脸干枯衰败,一副不想活的模样。
子孙后辈都在房里,颤颤巍巍地看着床上了无生机的老夫人,气氛悲痛而沉拗。
谁也想不到,就短短半月光景,半月前还风光无两做着国舅府的美梦,京城里谁不奉承,花团锦簇。
一夕之间,安家最最受宠的三郎居然在牢里自尽,甚至对安家宠信有加的陛下,也在朝堂上晾着安家。
现在达官贵人走道都避着安家,生怕沾上荤腥。
安老夫人床前,伏着低声哭泣的华衣女子,她脸色苍白,满眼红肿,不住唤着床上了无生志的老夫人。
“娘,您看看长宁啊,娘”她哀声哭泣着,“娘,三郎没了,但你还有我们啊。”
床上安老夫人不看她,只喊着:“我的长林,我的长林。”
我的长林幼时便那般乖,学堂先生同窗都夸赞,怎么可能犯事。
她猛地睁大眼睛瞪向旁边哭泣女子,质问道:“我的长林性格那般坚毅,被京兆尹带走时还叫我不必担心,怎么可能自尽!”
听到重复无数次的质问安长宁也心累了,她握住母亲的手,“娘,我真的求过阿奚了,阿奚也答应了放过他。”
安母却忽的弯起嘴角笑起来,嘲讽道:“也是,你能说得动叶尽奚?”
“毕竟唯一能劝动他的人早走了。”
话一出口,后面知情的人都猛吸气,气氛突然凝滞。
安长宁不可思议松开老夫人干枯的手,瞪大眼:
“阿奚都早忘了她了,娘你在说什么?”
安老夫人反而笑得更厉害,“我说什么?”
“我说我识人不清,错把珍珠当鱼目。”
“搁在以前,长清还在时,听到我生病恨不得把全京城医馆端给我,日日夜夜侍疾,你呢?我宠了这么多年的女儿,每天过来哭一道就行,从不管我身体如何。”
安长宁满眼是泪,不可思议看着对面讥讽的母亲。
是娘,您说的我不用做讨好人的事情,只需要做被宠的天生福宝啊。
安母不理她可怜表情,继续质问:“你说叶尽奚宠你爱你,但你父亲运送粮草迟了点,他直接把他发配到了那边疆苦寒之地!”
“你父亲都年过五十了啊。”
可是父亲害得百万大军败仗被活埋,饶过死罪也是她跪了一天一夜才换来的。安长宁裹着泪水看着母亲不住摇头。
阿娘,你对我有这么深的误解?
安母刺耳声音还在继续,“现在呢,为了几个平民,他活生生逼死了长林。”
“长清还在时,叶尽奚每日往府里跑,生怕她有一点差错,长清的要求他巴不得满足。”
“而你呢?真是没用的废物!”
一旁大嫂不敢听下去了,连忙上前拉住母亲的手,“娘,求您不要再说了。”
安母冷冷甩开她的手,身子往后一转,继续闭眼念着,“我的长林幺儿哟”
她现在才是悔死了。
当年为了安长宁,他们甚至连清儿都不愿意公开认。
结果当初唾手可得的国舅侯府位置,如今每次都棋差一着。
甚至她的夫君,她的幺儿,都离开了她。
要是清儿在,她那么聪明,一定会帮忙的。
安母流着泪,带着悔恨之心睡去。
安长宁还是不可置信,一向府中兄弟姐妹中最疼爱她的母亲,如今居然会这么看待她!
她屈辱地看了一眼身后的安家人,头也不回地跑出去,吩咐回宫。
心里装着那句,没用的废物,沉甸甸地坠着慌。
她仿佛又想起,多年前那个女子站在那问:“如果你想起来,会不会后悔?”
“会不会后悔?”她用的是斩钉截铁的语气在问。
她的面容都记不清了,这句话这么多年却一直盘旋在心底。
盘旋在那个女人去世后叶尽奚夜夜头痛时,盘旋在他纳了与那个女人相似的姚淑时。
安府大夫人,秦岚,看着贵妃远去已然追不上的轿辇,在原地叹了口气。
如今万一失去盛宠,又和小姑子闹僵,如今这烈火烹油的安家,可怎么办啊。
回到宫内的安长宁,一下轿就红着眼眶跑向叶尽奚所在的正源殿。
不会的,我要问清楚,我要找阿奚帮我作证,娘您真的误会我了。
她急匆匆跑着,一把推开门。
里面正拿着书卷的叶尽奚也因为被打扰到,不悦抬眼看过来。
他所在长桌一侧,站立了个娉娉婷婷的粉色宫装身影,正安静替他揉着头。
她的侧脸锐利艳丽,弧线,与她那早死的长姐简直一模一样。
两人一站一坐,看起来和谐得令人刺眼。
安长宁愤然质问:“我弟弟刚去世,你对我不管不顾,拉着她在书房这种重地寻欢作乐?”
“阿奚,你心里还有我吗?”
听到这话的淑妃,忙惊慌失措跪下请罪,她蕴着眼泪看了眼叶尽奚又看向宁贵妃:“贵妃娘娘,妾真的没有做这种青天白日勾引君上的戏码。”
“您也不要误会陛下啊。”
叶尽奚已是脸色黑下,“你到底在发疯胡说什么?”
他柔下脸色看着跪地上的淑妃,“你起来吧,何罪之有。”
淑妃感激看他一眼,点点头,正要站起来便被清脆一巴掌扇倒在地,她慌张看过去,正是怒气冲冲的安长宁。